第六十七章(1 / 2)

送美人, 送金银,请吃饭, 这一套做全了, 实在是很给兰沁禾面子。

今天的东西她要不收下,日后同常州的各位其乐融融;要不拒绝,根基还不稳就站到了常州的对立面。

作为一个外调的新官,她是不敢得罪常州的地主豪强们的。

“礼物就不必了。”兰沁禾将礼单还了回去,笑着道,“李管家你也知道, 为什么我会来常州。”

她指了指白衣公子腿上的琴, “正月里我那柄焦尾刚被祖母砍断, 她老人家都指着我骂我是蠹虫了, 我实在是不敢一来常州就又惹她老人家不快。”

“至于酒席”兰沁禾将目光回到李管家身上,“我刚到任上, 诸事繁杂无力抽身。改日由我做东,请你们家老爷喝茶,断不敢白白受他恩惠呀。”

这一番拒绝有理有据, 把孝道和官道端了出来, 兰沁禾又是笑着说话的, 真叫人不好再强求。

李管家沉吟了片刻,挥手让那还没开始弹琴的男子退下。

西宁郡主是万阁老的女儿, 他早知道对方不可能那么容易接受他们,不过这也不打紧,关键是

“大人既然这样说了, 小人回去禀报老爷就是。只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请大人做主。”

“什么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今年冬天的时候稍微冷了些,有些许老农自个儿不注意得了病,可非说是闹了鸡瘟。我们放出去的庄子今年被拖欠了好些地租,单我们一家就罢了,那些刁民竟然串通好了,连王家、吕家好些家的地租都不交了。”李管家说着,面露愤慨,“这会儿过完了年,各式的东西都缺着,他们既不交地租也不肯归还庄子,真是叫人没了活路啊。”

兰沁禾一怔,猛地抬眸,“有这等事”

闹鸡瘟非同小可,冬天天气冷,禽类关在一处闷挤,极为容易出事。鸡瘟不止是家禽,连猪、马甚至人都会染上。冬春季节最是易发。

“我到任也快一个月了,怎么从未听说”

“这不是看大人公事繁忙,又是家里头的小事儿,不敢劳烦大人么。”李管家道,“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恳请大人做主,替我们讨回地租吧。那么大的几座府,几千人等着吃用呢。”

兰沁禾微微蹙眉,“这事我知道了,下午就去查办。”

“嗳,小人叩谢大人了”那人站起来,做了一揖,“那小人告退。”

李管家一走,兰沁禾立即动身,“银耳准备马匹,随我出去一趟。”

她换了官服,打算亲自去看看是否真的闹了鸡瘟。

银耳跟着兰沁禾一起走,两人穿着粗布去了城郊,没有特意去那几家的庄子,只是捡了一家较近的村庄察看。

村口挂着个木牌,上面模模糊糊地刻了两个字锦村。

一进村子兰沁禾就察出不同来。这会儿二月底快三月,渐渐开始农忙了,江苏的农户该赶着时间准备早稻,可村子里却人来人往,好似没有多少人出农。

隐约听到了咳嗽声,兰沁禾翻身下马,她正打算牵着马往里走,被门口的阿婆拦了下来。

“姑娘,你来找谁呀”

银耳下意识上前答话,被兰沁禾抢先了一步,“老妈妈,我是从北京来的监生,今年的科考无望了,就打算四处走走。诶,你们这村子里好热闹啊,怎么大家都不出农活吗”

老婆婆打量了她几眼,“监生看模样姑娘确像个读书的。”她接着道,“怎么不出呀,自然是要出的,但是月初的时候这附近就染了鸡瘟,大家都忙着照顾家里的病人,晚些时候再出。”

她拄着拐杖,指了指兰沁禾的马,“姑娘这样好的马,得离远些,不要也染上了。”这便是她拦下兰沁禾的原因。

兰沁禾扭头和银耳对视一眼,暗暗皱了眉。

方才听到咳嗽声她便知道不假,现在果然证实了。

“鸡瘟那严重吗”她问。

“不严重那么多年轻人谁舍得留在家里,早赶出去干活了。”

“老妈妈,那你们这一季粮税还要紧吗”

老人叹了口气,“天要下雨,有什么办法。大不了就是被抓起来,或打死或关死,随他们去吧。”

兰沁禾之前鲜少同这些庄稼人接触过,不曾想到他们心中竟然悲观至此,遂说道,“您别这么说。你们将这里的实情上报给官府,出了这样的灾,朝廷就算不抚恤也断没有再逼你们交税的道理。”

“呵,官府”老实憨厚的老人冷笑了一声,接着摇了摇头,叹道,“姑娘果真是从皇城里出来的读书人。”

她只说了这一句,没有接着往下讲,催促着兰沁禾回去,“这里有病气,姑娘还是早些离去吧,不要沾染了污秽。”

那声冷笑让兰沁禾心里极不是滋味,像是细细密密的针扎在了心上。她快步上前,拉住了老人的手,“老妈妈等等,我读过几本医书,让我进去给村里人瞧瞧吧”

老人并不感激,“姑娘,你心地是好的。可刚刚交完年税,村里的人家拿不出钱来,你就算开了长生不老的方子,咱们也抓不起药。”

“我出钱。”兰沁禾扭头看向银耳,“你回去取钱,一会儿过来找我拿方子去买药。”

“这”老人一惊,惊疑地来回打量兰沁禾,“姑娘,你图什么啊”

兰沁禾垂眸,浅浅地苦笑,“图个无愧吧。”

村子里来了位皇城的大夫,挨家挨户地去诊脉看病,还免费给药吃。

这无疑是件稀奇的事儿,大家都翘首以盼盘算着什么时候轮到自家。

“大爷,您这不是鸡瘟,是着了凉了。”兰沁禾把老人的手放回了被子里,柔声开口,“是药三分毒,咱不吃药,多加两床被子,捂一身汗就好了。”

“大夫,我爹真的不是鸡瘟”旁边站着的儿子担忧道。

“嗯,老人家身体弱,煨点热粥喂下去发发汗就好了。”

“我就说不是,偏你们瞎操心。”床上的老人又咳嗽了两声,接着对兰沁禾道,“大夫啊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您。”

兰沁禾本来已经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下了,她倾身问,“您说。”

“大夫啊,”老人伸出了手抓住了她,“我家里四个儿子,您要是没有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