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本以为他来到一个新环境会睡不着，何况他心情如此复杂。</p>

但他一沾软绵绵的棉花枕头就睡着了，还一觉睡到日上三竿。</p>

当他起床时，居然都该吃午膳了。</p>

张良十分尴尬，连忙向今日没有出去巡视，正在押着弟弟做数学卷子的嬴小政道歉。</p>

小成蟜抬起头，疑惑道：“你在路上颠簸一个多月，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多睡一会儿怎么了？为什么要道歉……哎哟。”</p>

“做你的题，别那么多为什么。”嬴小政用手中卷起的书轻轻敲了小成蟜的脑袋一下。</p>

“好吧，做题，做题。”小成蟜嘟着嘴嘀咕，“我讨厌数学。”</p>

他愁眉苦脸咬牙切齿继续和数学题搏斗。</p>

满分一百分。如果他能得八十分，就能得到舅父特制炸鸡块奖励。</p>

大兄都没有！</p>

为了炸鸡块，拼了！</p>

嬴小政对张良道：“韩非已经到了，他得知韩国要灭亡了，哭得涕泗横流稀里哗啦，等他收拾好之后才会见你。”</p>

张良听到老师痛哭流涕的事，心情居然没有跟着一同难过。</p>

他关注点歪了。涕泗横流他知道是什么，稀里哗啦是什么？</p>

张良努力思考，猜出了“稀里哗啦”大概是描述老师哭泣时如同流水般的声音。</p>

太子政有时候的用词真的很奇怪。</p>

“虽你远远不如我，但你能在十三岁孤身潜入楚王宫，说动已经不管政事的楚王出兵救韩，比这个世间大部分庸碌稍强些。”嬴小政道。</p>

张良面色古怪：“难得太子夸赞我一句。”</p>

嬴小政没说话。对于优秀的人，他不吝啬夸赞。</p>

何况他早就夸过张良了。</p>

张良投秦，嬴小政挺高兴。</p>

他的骄傲让他不会走上任何人的道路，无论是舅父的道路，还是梦中大嬴政的道路。</p>

这是梦境中大嬴政未见过的贤才，所以嬴小政很重视。</p>

当然，他不是不重视李斯、韩非、蒙家兄弟等在梦境中见过的贤才。只是“未知”比“已知”更有趣。</p>

当小成蟜做好今日的测试题，只得了六十多分无缘特制炸鸡块，正破口大骂“我讨厌数学”的时候，韩非终于整理好了仪容，在李斯的陪伴下，前来见张良。</p>

朱襄准备好了拜师礼，张良正式拜入韩非门下。</p>

拜完师后，韩非想勉励几句，话未说完，又失声痛哭。</p>

张良忍了许久，最终还是悲从心来，与老师相对垂泪。</p>

李斯拍着韩非的肩膀安抚友人，朱襄和嬴小政悄悄离开，并拽走了小成蟜。</p>

“让他们哭一会儿吧。说不定他们哭的时候，韩国已经被灭了。”</p>

“舅父，你比我还恶毒。”</p>

“啊？政儿？怎么会有人说自己恶毒！舅父不允许你侮辱自己！”</p>

……</p>

朱襄没猜错，就在张良向韩非拜师前后，韩王投降了。</p>

曾经的韩国左边是魏国，右边是赵国，</p>

现在的韩国国土缩小到一郡之地，左边秦国虎视眈眈，上面压着魏国，灭了。</p>

为了守望相助，共同抵御秦国，楚国的陈都、魏国的大梁、韩国的新郑挨得很紧，都靠近楚国、韩国、魏国三国共同的三叉国境交汇线上。</p>

张良请出楚国援兵，楚将只一旬便到达新郑。</p>

楚王没有派出项燕。</p>

他虽昏庸，但不愚蠢，知道项燕是楚国最能打的将领。所以在秦国立志扫平天下之时，项燕当然要拽在手中防备秦国。</p>

廉颇对新郑只围不打，忙着收割和分地。</p>

楚王一出兵，他就停止包围新郑，但也没退兵，占着的地盘仍旧占着。</p>

韩王本来很高兴都城解围。结果解围后一看，韩国只剩下新郑一座城池了。</p>

张胜力主一边请求救援楚将一同攻打廉颇，夺回韩国土地，一边继续向他国求援。</p>

但张胜年纪轻，资历浅，韩王不听他的。</p>

且韩王累了。</p>

他先给自己起了个“桓惠”的谥号，然后投降献城。</p>

廉颇傻眼。</p>

七国愕然。</p>

韩国的卿大夫还准备再顽抗一阵子。</p>

国都被攻打然后复国的例子很多，比如齐国，比如刚被赵国又打了一次国都的燕国。</p>

他们不认为韩国会这么迅速地灭亡。</p>

但韩王本人摆烂了。</p>

廉颇亲自受降，看着那位给自己取好谥号的韩王，半晌无语，不知道该说些啥好。</p>

……</p>

“新郑之围被解后，韩王开城门投降了？”</p>

韩非眼睛一眨一翻，晕了过去。</p>

张良一屁股坐在地上，失声大笑，笑得喘不过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