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我们第7分队现有士官4名、士兵39名,这其中,基本或完全失去战斗力的伤员又17个,其余人十之八九负了伤。”
资深士官正说这话,两发大口径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声相继落下,这巨大的爆炸带来的可不仅仅是地动山摇的感官冲击,更是让人有种五脏六腑翻滚、全身血脉爆裂的痛楚,那些离炮弹落点较近的,更有可能在爆炸的一瞬间昏死过去,甚至直接毙命。
爆炸的余威散去,资深士官连忙补充道:“我说的情况,是您来之前统计的,大概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在此期间,难免还会有新的变化……”
魏斯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沉重地表示理解。
刚刚这种大威力的炮弹,极有可能来自于自己先前在敌人固定阵地所见的炮塔式双联装火炮,可惜当时他只带了几十人冲进阵地,如果有几百上千人,完全有机会从敌人手里夺取阵地的控制权,进而利用那里的火炮和弹药轰击敌人,而那样的战斗,俨然超出了游击战的范畴——随着实力和环境发生变化,游击战转为打歼灭战、打攻坚战当然可行,只不过在游击先遣队阶段,一切条件都还不够成熟。
被敌军重炮持续轰击,情况已经够糟了,但这居然还不是最惨的。当魏斯从堑壕里探出头观察战场形势,以便于做下一步决策时,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诺曼战舰出动了!
先前有晨雾掩护,诺曼人就算出动战舰,也没办法识别敌我,稍有不慎还可能相互发生碰撞。现在,晨雾散尽,虽然斯利恩还被大量硝烟笼罩着,但已经不影响诺曼战舰在外围游弋,攻击那些它们可以确认的目标。
真是身陷绝境啊!
魏斯无声地发出哀叹。他看到有两艘诺曼战舰正从斯利恩上空飞过,大的那艘是巡洋舰级别的钢铁巨兽,装备着威力强劲的主炮和数量可观的副炮,小的那艘也是威胁颇大的一级巡防舰。
此处野战阵地的防空武器已被悉数破坏——即便还保留着,第7分队也没几个战士懂得操控火炮。现在,继续固守阵地,迟早会被诺曼人的舰炮轰成肉渣,离开阵地全力撤退,诺曼战舰上的各种中小口径武器又岂是吃素的?抱着必死之心,也就无所谓如何抉择,但如果想要活下来,似乎唯有举白旗这一条路可走。
魏斯深吸了一口气,对身旁的资深士官说:“真是遗憾啊,这一场漂亮仗,却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见魏斯的情绪发生180度转变,资深士官也探出头看了看,脸色当即变得比魏斯还要糟糕。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发颤的声音说:“我们这一百多人,前前后后干掉了三四百个敌人,说心里话,对于联邦,对于我们誓死捍卫的自由精神,我们已经做出了合格的贡献,没什么好遗憾的。至于我们的家人、爱侣,他们一直期待我们能够平安归去,这一次,我们恐怕要让他们失望和悲伤了。”
说完,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偏平的金属小壶,拧开,一股浓烈的酒香味顿时弥散开来。他将这小壶递给魏斯:“来一口吧!尝尝我们北方最劲的酒。”
魏斯抿了一口,入口辛辣,呛鼻,咽下后,腹中顿有一股暖流升起。
资深士官不似魏斯那般客气,仰头灌了一大口,吼了声“痛快”,接着又是一口,居然将这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再将它盖好,重新放回胸前的口袋里,拍了拍。或许是受到了酒精的刺激,或许是对宿命的不甘心,他抓着枪站了起来,向魏斯伸出手:“克伦伯-海森长官,我敬佩您,敬佩所有在敌后坚持抵抗的人,能在战场上死去,我死而无憾!”
魏斯握住他那满是老茧的手,跟着起身。联邦军的资深士官,在军队至少待了八九年。纵使联邦军队在体制机制上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上了战场,尤其是在直面生死的时刻,军旅生涯所铸就的性格,比起战时应召入伍的新兵,要更加的刚强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