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过后,尖锐而急促的啸声再度从天而降。魏斯虽然无法捕捉到炮弹飞行的完整轨迹,也无从分辨那些闪烁的炮焰之中,哪一处是与之关联的,但凭着既有的经验和对战场的观察,他基本可以确定,这发炮弹是敌方飞行战舰发射的。数秒过后,又一声尖啸袭来,落在了相距不远的位置,更印证了魏斯的推测——炮弹来自于敌方的一艘巡洋舰,甚至可以更为准确地推断,这艘诺曼战舰使用的是侧面或艏部的双联装火炮,以较短的间隔接连射击。可是,敌人的意图非常奇怪,如果想要摧毁这座体育场,把里面的联邦军民送上天,为什么只动用两门舰炮,而不是摧毁性的齐射?如果是要威慑进攻的联邦军队,为什么不将弹着点放在更前的位置?
没过多久,士兵巴布莱尔从钢梯那边探出头来,压着声音说道:“上尉,罗格森少尉让我来向您报告,我们在东南门布设了炸药,马上就要把它炸开了。炸开之后,我们的部队在前面掩护,其他人跟着突围。”
对于巴布莱尔,魏斯只回应了一个“好”字,他转过头看着即将跟自己同生共死的士兵:“嘿,帕拉特,你是留在这里跟着我当一次英雄,还是到下面去帮助我们的平民撤退?”
“能跟您并肩作战,我深感荣幸!”士兵帕拉特很痛快地回答说。
“那就做好准备,你负责观察,我负责狙击!”魏斯端起枪,瞄准镜里似乎漆黑一片,但仔细辨认,还是能够借助远处的探照灯光以及此起彼伏的爆炸焰光看到物体的轮廓。每当敌人射击的时候,视野中就会出现了清晰的枪焰,有的是零散的,有的是连续跃动的。只要将准星置于枪焰靠后的位置,射中敌人的概率应该有三至四成——前期突袭诺曼战舰的战斗,为了让微小的胜算尽可能增大,魏斯竭尽所能地进行侦察和战斗,开启特殊视野的次数已接近正常精力所能维持的极限,到了这个时候,他每多使用一次“人肉雷达”,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就增加一分。若是连续强撸,随时都有晕厥过去的可能。为数不多的机会,必定要用到关键点上……
须臾,体育场里传来轰然一声爆响,只见大股灰白色的硝烟从东南角喷涌而出。
爆破成功了?
魏斯没有探头察看地面的情况,正好瞄准镜里捕捉到一团枪口焰,他迅速微调准星,扣动扳机。也不去管有没有射中敌兵,飞速装弹,循着视线中的枪口焰再次瞄准、开火。如此往复,不停不休,直至打光了弹仓里的子弹,才侧过来往后挪了挪,拉开枪机装填弹夹。
“他们出去了!”帕拉特在一旁提醒道。
魏斯装好子弹,顺势从背囊里掏出信号枪和信号弹:“往南面打信号弹,两绿一红!”
帕拉特照着他的吩咐做,他端起狙击步枪,视线回到战场,视野中出现了三个连贯跳跃的枪口焰,从光焰的大小和跃动的节奏判断,有两门是机关炮,一挺是轻机枪。
以它们的火力输出,一分钟足以射杀数百个联邦军民。
魏斯没有任何的迟疑,眯眼、观察、瞄准、射击一气呵成,持续时间不超过两秒钟。装填间隙,他大口喘气,以应付精力和体能的超常消耗,然后又是眯眼、观察、瞄准、射击的连贯过程。两发子弹,精准无误地射中了敌人的两名射手,敌方两门机关炮的射击戛然而止。不过,当他再度装填子弹的时候,来自敌方机关炮的嘶吼声又响了起来。魏斯咬牙抵挡着沉重的倦怠感,循着枪焰的位置甩了一枪,那门机关炮的射击再度停止,但这种停顿只持续了片刻……
一个个都不怕死么?
一边,是诺曼人超出预想的顽强,一边,是深深印刻在脑海中的战场狙击法则。在自身安全与万千军民的安危之间,魏斯没有任何犹豫,子弹一发接着一发,只恨这手动步枪射速太慢,远不及半自动步枪来得痛快。
第三个弹夹打空,魏斯的暴力射击终于引来了敌人的“反噬”。此前的零星枪弹,对趴在体育场顶沿的两人无甚威胁,但当机关炮射出的连串子弹扫荡而过的时候,他们只差一点就当场壮烈了。侥幸不死,魏斯和他的临时搭档赶忙转移阵位。就在他们沿着钢梯往下走的时候,一发炮弹呼啸着落入体育场内,在满地枯草的场地中央炸开,无数碎屑被扬起,散落下来覆盖了整个体育场。值得庆幸的是,此时滞留在体育场里的联邦军民已经大为减少,否则的话,因为这发炮弹而出现的伤亡将会达到一个十分恐怖的数字!
这般猛烈的爆炸,把没来得及撤离的联邦军民震得纷纷扑倒在地。余威未尽,那个经由扩音筒放大的声音及时响起:“大家加快速度!保持秩序!途中千万不要停下!我们的部队就在不远处!冲破敌人的封锁就是胜利!”
“我们还不能撤!”魏斯对帕特拉说,“多干掉一个敌人,能让几十上百个同胞顺利脱困。我们得找一个射击位置,继续压制敌人的火力!”
帕拉特没有犹豫:“我知道在哪里,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钻过残墙断壁,翻过崩塌的露台,爬过成堆的碎石块,来到了外墙的一处豁口旁。这个位置比体育场的顶沿低了七八尺,视野不那么开阔,但射击的角度犹在。听着敌人的机关炮在咚咚作响,看到黑暗中跳动着致命的焰光,魏斯急不可耐,抬枪就射,这一枪便是一个人头,一枪又是一个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