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玛利亚听到的是这样的说法,虽然对此她依旧心有怀疑,可至少稍微放下了些心。
毕竟怎么想那位公爵似乎也和胡安娜扯不上什么关系,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如听到的那样,他是奉了教皇的命令来看一看胡安娜是否真如那位马西莫枢机听到的那样遭受了不公平的对待。
玛利亚很恼火,她觉得自己对那位表姐还是太仁慈了,如果真的把她囚禁在了里斯本的石崖监狱也就罢了,可现在显然她是只落了个坏名声。
玛利亚觉得有必要向那位公爵澄清这一切,而且因为那位公爵肩负这审查本地圣迹的任务,她就更希望不要因为胡安娜的事情引来误会。
只是那位公爵似乎不是很热衷和国王夫妻处好关系,他这段时间频频走访那些教堂和修道院,或是和一些商人来来往往,虽然这让玛利亚多少放下了心,可考虑到要获得梵蒂冈的好感,她觉得还是应该和这位公爵多多接触更好。
所以当听说那位公爵再次拜访了在慈悲玛利亚修道院的胡安娜后,虽然知道整个过程都是在有旁人陪同的情况下,玛利亚还是觉得应该趁与这位公爵一起参加主训纪念日的机会提醒一下他。
主训纪念日是每年的10月第一个礼拜天,这一天所有教堂都会在凌晨的时候就每隔差不多半个小时敲一次钟,这样一直要延续到天完全黑下来之后。
亚历山大是被这钟声吵醒的,他从床上爬起来有些踉跄的走到窗户边。
听着外面隐约喧闹的声响,他推开窗户,然后惊讶的发现虽然天还黑着,可街上已经有很多人了。
因为天还没亮,有些人手里举着火把,虽然街上人不少,可人们尽量把声音放的很低,听着钟声在胸前默默划着十字,有些则跪在街上,嘴里轻轻咏颂着经文。
亚历山大站在窗子里看着街上的情景,过了会儿他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15世纪末16世纪初,这是个很特别的时代。
如被漫天幕布笼罩了千年的欧洲大陆上,根深蒂固的信仰出现了裂痕,一丝以往从未出现过的曙光正透过那裂痕投射下来,为黑暗的大地带来了一缕光明。
不过也是在这个时候,同样依旧抱持着对信仰无比崇敬的那些人却从内心中迸发出了较之以往更加强烈的信念。
这种信念在伊比利亚半岛上以浓烈的狂热四下蔓延,同样多年后也会出现在更远处的德意志诸侯们的领地上,那时候引发的那场变革,会让整个基督世界为之震颤。
在天使大教堂的门口,亚历山大见到了布若宗总主教。
看到亚历山大,高大总主教就远远用洪亮的声调打着招呼,随后他迈着骑士而不是牧师的有力步伐向亚历山大走去。
“公爵,我可以向您保证您看到的一切会留下很深刻的印象,相信即便是在回到梵蒂冈之后您也不会忘记这一幕。”
总主教说着向前方张开手臂,随着他的手势,亚历山大看向天使大教堂前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伴随那潮水般人流的,是如大西洋浪潮般震耳欲聋的吟诵声。
“公爵,您不觉得自己是在见证真正的奇迹吗,”总主教向亚历山大问“我知道您的身份让您或许不能做出更公正的判断,但是我可以猜想到您在梵蒂冈应该是看不到这一幕的。”
亚历山大默然点头,他知道总主教话中的意思,不过他也不能不承认这样的场景也的确在梵蒂冈是看不到的。
梵蒂冈的广场上也云集着很多人,不过那都是些什么人呢,妓女,片子,刺客,和专门钻营的掮客,眼前这一幕似乎只曾经在萨伏那洛拉时代的佛罗伦萨出现过,但充满讽刺的是,那个人最终却因为他那过于狂热的信仰被送上了火刑架。
而在伊比利亚,同样狂热的举动却得到了君主的支持,看着在众多贵族骑士簇拥下穿过人群向着天使大教堂慢慢走来的国王夫妻,亚历山大深深吸口气。
他要面对的不只是伊莎贝拉的女儿,还有曼努埃尔一世这个看上去似乎因为妻子背后双王的压迫而被占尽上风,可实际上却有着异常坚定,甚至同样近乎狂热信念的葡萄牙国王。
亚历山大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决定首先到葡萄牙来是个明智的选择,只要看看这里的民众就不难想象更加狂热的卡斯蒂利亚又会是一个什么样子,那只会是较之这里更加狂热吧。
亚历山大也并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有动摇那对双王的机会,除非是有个能够撬动他们那看似无比牢固的宝座基石的机会,或者是能让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这两个王国之间牢不可破的联盟出现裂痕。
已经穿过人群登上大教堂台阶的国王夫妻走到了总主教面前,他们同时向总主教手中的十字架低头行礼,同时接受总主教的祝福。
只是当经过亚历山大面前时,玛利亚首先停了下来,她被厚厚白粉遮盖得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上一双黑色的眼睛盯着亚历山大,过了一会她才缓缓的说:“公爵,你已经看到了在这里发生的这一切,而且我相信你也一定亲自证明了一些谣言有多么荒谬,所以我希望你接下来能用公正的方式向梵蒂冈报告你的所见所闻。”
玛利亚的话让亚历山大不由向布若宗总主教看去,瞥了眼总主教面无表情的样子,亚历山大向玛利亚躬身行礼。
“请您放心陛下,我以我家族的名誉起誓,我一定会把我看到的一切真实的向梵蒂冈报告。”玛利亚看着亚历山大沉默了下,随即缓缓点头,伸手搭在一直看着这一幕的曼努埃尔手臂上,俩人缓缓向着大教堂里走去。
“看来没有直接去卡斯蒂利亚还是正确的。”望着那对夫妻的背影,亚历山大心里暗暗自语。
之前还在为如何动摇西班牙双王的根基而一筹莫展的亚历山大,这一刻却在葡萄牙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