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是整齐的石阶,只是因为人迹罕至,路旁生满了杂草荆棘。
诺雅觉得,今日自己能够安然脱险,也是有人在暗中保佑,自己就上山拜上一拜,叩谢慕容老爷子的救命之恩。
都说,艺高人胆大,这样万籁俱寂的夜,诺雅心里原本莫名而来的惧意逐渐被一股又一股的暖流所包裹,好像走在回家的路上,归心似箭。这路很熟悉,特别熟悉,甚至于哪里的石板松动了,哪里应该拐弯,她好像都心知肚明。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清楚感知脚下哪里的石阶起伏不平。
后来,她心中的那种惧意又重新占领并支配了她的感觉,不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而是,一种想要逃避的感觉,不敢听,不敢看,不敢想。她一步一步,走得极缓慢,每一个脚步声都像是敲击在自己的心里,越来越沉闷,数次都有转身逃离的冲动。
石阶尽头之处,不见慕容山庄,山庄在当年的那一场劫难之中,早已经被付之一炬。入目之处,被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巨大的石碑耸立,足有约莫两三丈高,气势恢弘庄、严,碑两侧有两尊守墓石兽,威猛狰狞,碑下设汉白玉供台,三足鼎立青铜香炉内仍有残灰。
月光照在石碑之上,诺雅抬头,见上面石刻几个遒劲大字:慕容千古。下面工整的隶书纂刻着慕容府一家上下五十八口遇难人员的名单。
诺雅一字一字看过来,每看到一个人名,心里就像是有石头碾压过的闷痛。她在上面看到了三个熟悉的名字:慕容城,慕容诺,百里琨。
慕容城是慕容家主的名讳,诺雅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过,带着无比的崇敬与惋惜,但是都不及这一次来得震撼,犹如巨雷翻滚,狠狠地劈在她的头顶,令她瞬间有眼前一黑,心被撕扯的痛,忍不住一个踉跄。
与慕容城的名讳并列的,自然是他的妻子,应该是名字不祥,只有四个简单的字:慕容秦氏。诺雅在那一刻,眼中一热,立即就有热泪翻腾而下,像个孩子一样,伤心委屈。
百里琨就是老将军的名讳,署在立碑人处。看来这块石碑乃是老将军所立,慕容一家的陵墓也是老将军费心给建造的,两人竟是故交。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老将军曾经说过的那些话,还有老夫人劝他时的感慨。难道,他曾经同自己不止一次提起过的故人就是慕容城?
“你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之女。”
“这位故人与我乃是至交,当年也是一代武林枭雄,可惜英年早逝。”
“她不喜打杀,反倒喜欢钻研厨艺,与府中厨娘学习做得一桌好席面。”
“想来你邯郸慕容世家的太极揽月手也是道听途说?“
一桩桩,一件件,老将军与百里九曾经说过的话,言犹在耳。
“我究竟是谁?”诺雅一遍遍问自己。
这慕容诺又是谁?为何熟悉?诺儿,九鼎一诺,慕容诺,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吗?
诺雅凑到近前,踮起脚,用手轻轻地拂去上面被风沙斑驳的痕迹,她发现,慕容诺三个字上面不知道被谁刻下了一道剑痕,虽然不深,但是依稀可见。
她的心“怦怦”狂跳,抑制不住。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深埋的秘密,马上就要破土而出,露出地面。
是谁在说话,近在耳边,炸响在脑海里?
“诺儿,前几天爹爹教你的太极揽月手,你练得怎样了?”
“爹爹,为什么诺儿非要学功夫?打打杀杀的,诺儿不喜欢。”
“作为我慕容世家的千金,自然就要做叱咤风云的领袖人物,诺儿天资聪颖过人,若是不学武术,简直暴飻天物!”
“可是也有个老头说,我若是不学厨艺,天理难容!”
“这是谁敢说出这样怪诞荒谬的话误导我家诺儿?爹爹找他算账去,砸了他的锅!”
“哼!爹爹太霸道了!我就不学!”
“呵呵,诺儿答应爹爹今天要练会的,一诺千金,不可以反悔。”
“我告诉娘亲去,你欺负我!”
是谁在说话?声音宽厚,笑声愉悦,带着宠溺,那样的熟悉。
诺儿?诺儿在哪里?
诺雅好像听到了男人低沉地叹息:“诺儿,你回来了?”
女人慈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诺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他们就在后面,石碑后面!慕容山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