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儒家道统并不占绝对优势的时代,对李唐宗室死而后己的人并不多。更多的人,看到的是家族的利益,自身的利益。
比如与神武军紧密结合的河东河北几大世家。在他们的眼里,李唐宗室也不过如此。
韦见素在一片恢复丞相旧制的呼声当中,提出了改元的建议。
实际上,改元这件事在年初就已经议论过了,连年号都有了确定,但当时战事紧张,便一拖再拖。
现在,韦见素再一次提出来,秦晋也觉得正当其时,便将几个月前定下的年号翻了出来,令其交与天子审阅。
天子还是瘫痪在榻上的李亨,原本以为他经过了从长安到灵武的折腾以后,身体虚弱至极,活不了多长时间。但经过一冬的将养,到现在竟是满面红光,连精力都比从前多了不知多少倍。
这倒反而遂了几位重臣的意,此前禅位太子的议论也就此销声匿迹。
对于手握大权的臣子而言,还有什么比皇位上坐着一个身体瘫痪的天子更乐于见到的呢?
太平兴国!
一个听起来就欣欣向荣的年号,李亨对这个年号也很满意,于是便急着宣布,当年便改元太平兴国。
太平兴国元年七月,河北叛军彻底覆灭,伪帝史朝清、史朝义双双被绑缚长安献俘,唯一可惜的是,史思明在战乱中不知所踪。趁机南下的契丹人,进抵榆关之后,便被卢杞所领的神武军彻底挡在关外,彻底断绝了契丹人打算分一杯羹的想法。
这一年注定是多喜多事的一年。平定叛乱,举国欢庆,恢复丞相旧制……
许多事一件挨着一件,论功行赏,封爵升官,长安城就像过年一样,一直欢庆了两个月之久。
这一日,严庄除了恢复京兆尹一职还被委以丞相府司直。这在汉代是秩级堪比九卿的两千石高官,虽然地位稍低,可权力却是让人眼热的。
政事堂的许多政务被逐渐移分批交丞相府,对此,第五琦和韦见素给予了相当的配合。事实上,自恢复丞相府旧制,已经盛行了百多年的三省六部制就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
正所谓新年号,新气象,尽管制度变化频仍,可满朝上下仍旧充满了一片勃勃生机,在绝大多数官吏看来,这些折腾都是和过去的陈靡与不堪彻底决裂。
武功赫赫的唐朝,不会因为一次叛乱就彻底的一蹶不振。
休养生息是恢复丞相旧制以后提出来的第一条国策,而在此之前,还有几位繁重的工作需要准备。丈量田地,厘清人口就是当务之急。
人口和田地是税收的基础,如果不掌握这些数据,朝廷对地方的掌控能力的弱化就会持续下去。战乱之时,那是没有办法,现在不打仗了,许多在战时交与地方州郡的便宜之权就要悉数收回来。
而唯一胜任这份差遣的,除了第五琦则再无第二人。
就在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之时,夏元吉以年老体衰为由,请求致仕,天子三次挽留,夏元吉三次坚持。
最后,朝廷接受了夏元吉的请辞,并晋为太师,封代国公。
夏元吉辞官致仕,也引得韦见素紧随其后,上表请求致仕还乡。
不过,这一次,天子却是说什么都不允许了。
夏元吉的致仕,的确是年岁过大,身体已经难以支撑繁琐的政务,另一则原因则是以这种方式表示了对恢复丞相旧制的支持。他作为中书令,乃政事堂宰相之首,自然不可能再去做丞相府的属官,但让出手中权力,却还是做得到的。
他的识时务,也换来了相当丰厚的回报。除了个人所获殊荣以外,其三个儿子俱受荫得官,入丞相府。
而秦晋之所以不同意韦见素与夏元吉一同辞官,就是因为权力的交接是需要过程的,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尤其是一种制度的变化,可能非一两年之功也未必能够彻底完成的。
更何况,韦见素身体康健,精力过人,又是个有能力的官吏,留在朝中的意义远大于致仕还乡。
在百官眼中,秦晋是个低调又铁腕的人。在家人眼中,秦晋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犁地的黄牛,每日非要派人三番五次的催促,才能回到家中吃一口饭,睡一会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