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快做,朕,朕这几日,这几日,想念先,先生……”
很显然,李亨说话并不利索,咬着舌头说出了这句完整的话已经累的他满头大汗。
李泌跪在在逼仄的车厢内向前挪动了两下,到李亨身前,轻轻的把住了李亨的手腕,他要号一号李亨的脉象,以确定李亨的身体能够经受得住未来数日的颠簸蓝盾。
“陛下这几日食量如何?”
“朕,朕每顿饭能吃一碗稠粥,羊汤也能喝下半碗……”
李泌心下稍宽,虽然这些食物对于一个健壮的成年人来讲并不算多,但对李亨而言已经足够了,只要饭量不减,撑到返回长安应该不成问题。
“陛下脉象平稳,只要按时吃饭,身体定会一日好过一日!”
好半晌,李亨才涨红着脸说道:
“不是朕,朕不想多吃,吃得多喝得多,消化的也多,这车厢内空间狭小,稍不在意就,就溅出污物……”
话说的磕磕绊绊,但大致意思李泌已经明白了,吃喝的多,拉尿的也必然相应增多,让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在这逼仄的车厢内频繁的拉尿,的确是件极为痛苦的事情,就算有宫人宦官们伺候,一样难以忍受。
更何况还是曾经御极天下的天子,让人情何以堪呢?
“太子,太子可有下落了?”
即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李亨心心念的仍旧是他的太子。他口中的太子自然是曾经被广为看好的李豫。只可惜啊,李豫毕竟根基尚浅,历练不足,又失去了李亨的庇护,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落败也不足为奇。
李泌没有答话,只轻轻的摇了摇头。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李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又紧跟着问道:
“先生以为诸皇子中,何人可为太子?”
闻言,李泌又是一阵黯然,看来那道选拔太子的诏书并非李亨亲自首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实情,万一李亨受了刺激,情绪不稳定,再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后果是任何人都不能承受的。
于是李泌就顺着李亨的意思,将诸位皇子挨着品评了一番,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若论最合适的人选,还应该是李豫。
只见李亨嘴唇哆嗦着,口中念念有词。
“保佑太子平安,平安……”
看来李亨依旧对李豫这个儿子抱着极大的希望,但现实是残酷的,就算李豫能平安归来,太子之位也绝不可能再属于他了。
“皇后呢?先生知道皇后的下落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李泌虽然不能给出李亨答案,但也使他明白了李亨现在的处境,在李辅国的控制下,李亨已经彻底的与外界隔绝,外界发生的所有大事小情都被无差别的屏蔽了。
提起张皇后,李泌更是难掩脸上的愤怒。
“先生莫,莫要怪她,她是个女人,只想着,想着亲儿能,能更好,朕,朕不怪她……”
终于,李泌再也忍不住,彻底发作了。
“正是陛下对张氏一再纵容,才导致太子最终的逃亡,难道,难道陛下还想着能把她找回来继续做皇后吗?”
李亨显然没想到李泌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口唇哆嗦的更厉害,口吃也越发的不清晰。
“皇,皇后,她就是,是个弱女子,你们,你们……朕求你们,放过,她……”
李泌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听清楚李亨说了些什么,登时仰面凄然而笑。
“放过张氏?谁又来放过大唐呢?”
君臣二人良久无语,李亨的情绪稍稍稳定,口齿也清楚了不少。
“两京均,均已经克复,百废待兴,形势见好,回去,回去朕,朕就禅位,与太子,所以,所以先生定要,尽快找到,找到太子……太子宅心仁厚,又年富力强,是,是守成之君……”
只见李泌额头青筋暴起,他差一点就没忍住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但最终理智还是压过了冲动,现在的李亨已经绝不是从前的李亨,如果他能在中风之初就将皇位交给太子,太子又何至于落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呢?恐怕大唐也不会落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吧……
说到底,李亨也是因为他的私心和优柔寡断,葬送了本来应当蒸蒸日上的大好局面!
忽然,李泌觉得车厢连续震动了几下,紧接着又隐隐有破空声阵阵传入耳中,在确定这不是幻觉以后,他的瞳孔陡然收缩…\u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