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绪看着他脸熟,却一时间想不起名字。
“臣邺城县令何继忠,恳请陛下善待城内百姓……”
“住口,陛下何曾恶待过百姓了?休要信口雌黄!”
不等何继忠说完,安守忠就将其喝止了。
“安卿不必如此,让他说,说完,朕听听。”
至少安庆绪还没有彻底绝望,他甚至在心底里试图将邺城打造成可以媲美洛阳的都城,既然有如此野心,自然就要兼听臣下的谏言。
这倒让安守忠糊涂了,他实在搞不懂,这位大燕天子为何一会看起来好像糊涂至极,一会看起来又似心思澄明,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安庆绪啊?
“臣建议,给城内幸存的百姓分发粮食,如此即可使他们感受浩荡皇恩,又接济……”
何继忠长篇大论的说了好一通,安庆绪耐着性子听到最后已经很不耐烦,可他还是捏着鼻子听完了。
“好,就如何卿所言,分发粮食。”
“陛下圣明!”
自打看到了破败的城门,安庆绪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进城以后还是被城内的荒凉破落惊住了,沿街的坊墙几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许多地方还有大火烧过的痕迹,透过倒塌的坊墙向里边望去,更是楼倒屋塌。
走了不过百步,就已经把安庆绪看得连连摇头,都成了这样还怎么住人?怎么能指望着还有人留下来呢?
“这是南下时弄的?”
何继忠答道:
“这并非是王师南下所造成的。”
“那,那是唐兵?”
但他马上又否定了这种说法,唐兵从来都都是被打的屁滚尿流,尤其在他们的大本营河北道,怎么可能攻城破城呢?
“陛下,这,这都是燕军征丁征粮所致啊!但有不从者,就是烧杀一通,从者以难免家破人亡,这世道逼得百姓们都,都逃到河东去投了神武军!”
这可让安庆绪大吃了一惊,就算他再蠢也明白人口才是根本的道理,如今十室九空都逃到河东去投了神武军,此消彼长,长此以往,那还了得?
“神武军?”
安庆绪仿佛后知后觉一般,听到神武军三个字就像踩在了烧红的老铁一般,腾地一下跳脚蹦起来。
“神武军不是在洛阳吗?何时打到河东去了?”
这让何继忠一阵语塞,原来皇帝不知道河东的基本情况。
“神武军早在数年前就已经经营河东了,史思明麾下大将蔡希德就是败在了他们手里,陛下不得不防啊……”
“防,必须要防,怎么个防法,何卿可有准主意?”
何继忠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守着这支离破碎的邺城,让他做宰相的谋划实在强人所难。不过,天子有所问,他不能不回答。
“臣乃微末小吏,才智有限,可也知道个理,得民心者得天下。陛下若要定鼎天下,就必得先收人心!”
安庆绪自打从出娘胎以来,耳濡目染的都是打打杀杀,就算有人提过治政之言,他也从未走过心。今日关切之下,不免上了心,又听何继忠说得新奇,立马就来了兴趣。
“何卿能否详细说说,如何才能收得人心呢?”
何继忠本想先说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可一想到安庆绪刚才不耐烦的神情,就觉得他未必有耐心能听自己说完,于是简明扼要的说了几条,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让百姓安居乐业。
“安居乐业还不容易吗!朕记下了。”
一时之间,安庆绪心情大好,又道:
“从即日起,邺城设京畿尹,这京畿尹非何卿莫属。”
京畿尹如果比照唐朝东西两京的河南尹和京兆尹那就是正四品的高官,由区区下县的县令一月而成为京畿重臣,这可是历极为罕见的,把何继忠激动的热泪盈眶,当即跪下来咚咚磕着响头。
“臣何德何能承蒙陛下如此错爱,臣定当竭心尽力辅佐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安庆绪心情更是大好,觉得自己遇到了忠直良臣,赶忙双手将何继忠扶了起来,直视其,一字一顿的问道:
“卿若有宰相之才,朕便让你入政事堂,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