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秦晋并未当即表态,只是询问药葛毗伽因何被卢杞所领的神武军追击。
药葛毗伽不敢说话,实言相告,原来他们北渡黄河以后,觉得没了唐朝军队的监视,便在河东南部大肆抢掠了一番,其间奸淫掳掠的恶行自是少不了的。此时,卢杞驻兵闻喜,距离垣县也不过百里距离,得知回纥兵的恶行以后,怒而发兵,一战将其击败,并穷追猛打,誓要除恶务尽!
良久之后,秦晋才冷冰冰的说道:
“贵部也该知道唐朝军规律令,抢掠百姓者立斩不赦,只不知贵部又要如何赎罪呢?念在贵部援手之义,秦某固然有心免了你们的罪责,可百姓们、将士们的眼睛也是雪亮的,如果不给他们一个圆满的交代,恐怕就是秦某本人也无能为力啊!”
药葛毗伽只不停的说着:
“一切全凭大夫处置,我叔侄毫无怨言!”
秦晋不置可否,又望向房琯。
“敢问相公,如何处置方才妥当?”
房琯骂过了之后,心中也清醒不少,当此之时须得分出轻重缓急,惩罚回纥人是应有之议,可把他们逼上绝路则有可能是自找麻烦。
“这是在神武军中,如何处置决断,想必大夫自有公论!”
轻办磨延啜罗叔侄二人之罪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也只能以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表示对秦晋的支持。
最后,秦晋为此还专门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这种事还是众议而决的好,大家的意见得到统一,才会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对磨延啜罗叔侄的处置算是暂且搁置,但直接参与奸淫掳掠的行凶者必须交出来,当众斩杀,以便给受难百姓一个交代。
当药葛毗伽得知了这个处置方案后,对秦晋感激涕零,得了秦晋的手书以后,当夜便急急的渡河北上,去给受困的侄儿解围了。
药葛毗伽走后,杨行本找到秦晋,对于放纵磨延啜罗叔侄有些耿耿于怀,又怕经过此事之后,回纥人更是变本加厉,有恃无恐。
“也是没法子的事,现在首要大敌是安禄山,回纥部是朝廷必须争取的盟友,就算不使他们出力,也绝不能让他们站在朝廷的对立面上。眼下的处置,不过是权宜之计,将来乱事平定,就算旧事重提,谁又能阻止得了?”
杨行本目露异彩。
“难道大夫本就没打算放过这叔侄二人?”
对于,磨延啜罗和药葛毗伽,秦晋还有更深的筹谋。回纥立国不过三十余年,但国势蒸蒸日上,草原各部族已经悉数臣服于怀仁可汗。回纥部也俨然有取代突厥的态势,成为新一代的草原霸主。
这绝不是秦晋希望看到的。虽然回纥部历代可汗与唐廷关系密切,但国与国之间是没有情义可言的。现在唐朝正在走下坡路,此消彼长之下,回纥也在日渐成为一股可轻易钳制唐朝的不可忽视的力量。
因而,保持一个相对不稳定的回纥,才是最符合唐朝利益的。
秦晋又知道,磨延啜罗并非是个甘于寂寞的人,早晚会与他的兄长怀仁可汗翻脸,而无论怀仁可汗抑或是磨延啜罗,为了争权也好,自保也罢,必然迫切需要唐朝的支持。如此一来,唐朝便可居中调停,钳制,尽收渔人之利!
当秦晋把这些设想缓缓道出以后,杨行本内心的震惊是无以复加的。当此之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平定安禄山之乱上,唯独秦晋竟然早就开始着眼布局于将来了。
“如此说,磨延啜罗和药葛毗伽还真不能轻易动他们,否则再想找个可以和怀仁可汗叫板的人,可没那么容易了!”
杨行本一开始还对放过磨延啜罗叔侄有些愤愤然,现在听了秦晋的一番话,顿时疑虑尽去。
磨延啜罗与怀仁可汗是同产兄弟,其地位也远非其家族内部其他男人所能比拟,可以说是仅次于怀仁可汗的存在,偏生此人又“素有大志”,种种因素叠加之下,他才成了秦晋夹袋里的最佳人选。
神武军修整完毕,于次日清晨开拔,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兵锋直指新安城!随军同行的除了落难宰相房琯以外,还有作为伪燕宰相严庄密使的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