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偒从腰间皮囊中掏出一张羊皮纸,递到李璘面前。
“这是季广琛留书!”
强忍住双手的剧烈颤抖,李璘强忍着恐惧和愤怒将寥寥百余字读完,大意是季广琛告知永王,不得已才出逃归国,瞬息间愤怒驱使得他将羊皮纸撕得粉碎,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化解心头的一切怨愤。
“追,都给我追回来,一个也不能放过!”
怒吼,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怒吼。
李偒被吓得愣住了,在他的印象里父王虽然爱唠叨,却从来都是温和宽仁的,怎么今日竟像换了个人一般?
“还愣着作甚?带兵去追,去追啊!不,不用你去,本王亲自去追,追上他,倒要好好问一问,因何背弃本王,难道本王薄待了他们么?”
就实而言,李璘对季广琛等江淮一系的军将十分优待,要钱给钱,要粮给粮,除了不能给节度使、郡太守这等须有天子名义册封的官职使职以外,几乎倾其所有。这也是季广琛等一干江淮军将对其趋之若鹜的主要因素。
李璘后续的表现也实在不堪,以至于这些原本对他死心塌地的军将们纷纷与之离心。不过,季广琛他们总算没有以李璘的首级换了军功,还算厚道不少,
李偒作为半个局外人,对此看的相对明白,可李璘早就被愤怒填满了脑子,哪里还能做理性的思考?
两千骑兵风驰电掣的出城,李璘劝服戎装,亦在其中。李家子孙虽然被养在十王宅中长大,但几乎人人精通马术,因而这马上颠簸对他而言也毫不在话下。
他只追季广琛一人,誓要将此人擒住,严惩解恨!
李璘领的骑兵都是一人三马,追击起来可以片刻不停,季广琛与数百随从虽然走的早,但毕竟每人只有一匹马,马力不能持久,因而在两个时辰以后便被轻易追上。
季广琛眼见着无法逃脱,索性也不再奔逃,顿兵以待!
李璘远远就瞧见了为首的季广琛,两千骑兵呈扇形将旗数百随从围住,旦有令便一齐击杀!
“季广琛,本王待你不薄,因何叛我?”
该说的,季广琛都在留书中说明,只大声回应:
“臣感念永王知遇才不肯加恶念,如果永王执意为难,季广琛也只有决死一战了!”
态度坚定决绝,李璘竟一时不知如何对答。待人以诚,厚赏笼络,此法屡试不爽,现如今他自问没有偏薄于人,却被无情的背弃,不解、愤恨、失落种种情绪俱涌上心头。
这就是从未遭受过挫折之故,一旦遇到了预想不到的困难,进退失据也不奇怪!
李璘忽而态度软了下来。
“难道,是本王对不住你吗?”
季广琛豪不为所动,只态度坚决。
“如若永王不肯放我离去,便只能决死一战了!”
刹那间,李璘失魂落魄,终是没有下达作战的军令,放开一条生路,让季广琛从容离去。
返回江宁城,李偒迎了上来,告知并非所有人都走了,江宁步军兵马使高仙琦并没有与季广琛等人割臂盟誓,而是坚定的留了下来。
李璘勉力振奋精神,对高仙琦厚赏一番,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大都督行辕,不再露面。
不过旬日时间,广陵等郡先后宣布重新归附朝廷,季广琛等人亲自往当驻兵当涂的节度使行辕,拜见高适!
高适则代天子便宜行事,诸将附逆的罪名一律赦免,只令他们领兵效命,就算将功折罪。如此一来,由江陵到广陵数道地盘,各郡兵马纷纷转向高适,表示将终于朝廷。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李成式与李希言二人惊讶咋舌,一开始他们很不看好这个只身赴任的节度使,为保存实力而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现在对方竟不费一兵一卒,如此轻易的就分化瓦解了李璘的叛军,令优势重新回到了朝廷一方。
回想起来此前与李璘所做的艰苦战斗,死伤无算,竟都好像是无用之功了。
二李并非嫉贤妒能,争权夺利的人,在意识到他们的不妥之处后,就一同向高适请罪。高适只哈哈一笑,便与两人尽释前嫌。
“永王覆灭只在迟早,不过高某却要劝两位,只驱赶便可以,莫要追穷寇!”
两人不解,问起原因,高适的回答则意味深长:
“永王毕竟是太上皇骨血,又与天子为兄弟,难道诸位忘了汉武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