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刚刚所说,叛军内部会生变?大概有几成把握?”
秦晋暗暗苦笑,没有具体的数据用作分析,对这种重大情况的预测,又怎么可能有准确的概率呢?
不过,他这画饼充饥的招数已经用过不知多少回了。一旦人心士气低落,就会言之凿凿的举出叛军将会爆发的危机,的状况会大大改善,如此往复人心才在崩溃的边缘屡屡徘徊而没有陷入绝地。虽然都是豪赌,但总归有惊无险的走到了今日。
伸出手比划了个八字,崔光远的声音已经按耐不住激动。
“如此推断,咱们可不战而取叛贼之兵?”
秦晋点了点头。
“差不多吧,如果河东道的大军来了,正可迎头遇上,杀干净这些人,自然不在话下!”
崔光远这才恍然,秦晋的谋划竟是将叛军二十万人悉数斩杀干净,浑身上下不禁为之一震,半晌之后才问道:
“二十万人,全杀了?”
秦晋却反问道:
“这些叛贼手上俱染有我大民的鲜血,不杀光了,难道还留着为祸人间吗?”
“这,这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崔光远毕竟是传统的中国士大夫,惩治叛乱,杀掉首恶也就算了,假如这些叛军军卒能够认清现实而投降,总要给他们留一条生路吧。纵观历史记载,但凡大造杀孽之人,其本身多半没有好下场,不是不得善终,就是遗臭万年。
想了一阵,崔光远觉得有必要劝一劝秦晋,便试探着问道:
“如果叛军放下武器投降呢?也,也都杀了?”
他这一问背后,自然是藏着一句老话,所谓“杀降不祥”!
岂料秦晋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轻轻一笑。
“大尹想的太过长远,咱们眼下可还在重围之中呢?这些假设将来再面对也不迟!”
愣怔了良久,崔光远觉得自己得到了答案,秦晋回避他的问题,不正是侧面印证了他的担忧吗?
直到离开中军,在马背上颠簸不止之时,他还迟迟没能回过神来,一方面佩服秦晋于逆境中的自信心,仿佛不论眼前面对的局势如何绝望,都难以打倒此人,而此人也每每是绝处逢生,创造出了一个个令人啧啧赞叹的奇迹。一方面又为秦晋的刚愎自用而担心。
当初,人人都说长安守不住,回到长安来坚守,就是自蹈死地。留下来的人无非是抱有两种心态,一种是情愿不走,甘心赴死。另一种则是,想走却走不了,抑或是没走成。
踏步声嚯嚯传来,一队队整齐划一的团结兵从四马大街上缓缓而过,正是有了这无时不刻的嚯嚯之声,长安城内的治安才没有陷入崩溃之中,甚至还要好于当初潼关未破之时。
崔光远感慨了一阵,心思又回到了之前所想的问题上。
其实,很多人当初选择留下来,并非是走不了或者没走成,而是压根就想着城破之后投降安史叛军,以期在新朝也有立足之地。
这一点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没有摆出来明说而已。
崔光远相信,自己都能看出来的事,秦晋也一定看得出来,然则以他那种嫉恶如仇,又甚少妥协的性子,竟能只字不提,使得人心才能在相对较短的时间里安定下来。这不正是胸中有大局的表现吗?
有了如此想法,崔光远再回头去看待秦晋打算杀光二十万叛贼的想法,便觉得其中当有自己没能看清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