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恕千里不敢奉命!”
陈千里一口拒绝了秦晋的要求。
“大将军的决断,理当由他自己来做。千里现在所谓已经是不义,又怎么能陷大将军于不义?”
原来,秦晋让陈千里代陈玄礼拟一份文告,声明龙武军支持太子,要求天子立即平息“厌胜射偶”一案,止息内斗,集举国之力一致对外。
秦晋了解陈千里骨子里有着这个时代的任侠重义,有些时候却也失之迂腐,但现在却要不得这种迂腐,他只能力劝陈千里改变想法。
“正所谓大仁不仁,难道陈兄弟就不知还有大义与小义一说吗?”
陈千里不听这话还好,秦晋的话音尚未落地,便忍不住爆发了。
“千里说不过秦君,却也知道立身方为根本。现在千里已经为了旧谊舍弃新恩,成了不仁不义之人,难道,难道秦君就忍心千里沦为世人所不齿的背义小人吗?”
说此话时,陈千里的眼眶里已经闪过了点点水光。
秦晋不禁动容,突然发觉这个忠义的胖子已经为自己背负了太多的心理负担,让他背弃陈玄礼的信重,只怕已经令其一生都难以释怀了 。
但现在却不能手软,这份文告并不一定要由陈千里起草,却一定要由陈千里下发军中,否则龙武军的军心就不能安定。
毕竟陈千里以长史之名,受陈玄礼之命以新安练兵之法编练龙武军新军,现在城中布防的禁军,有半数都出自新军,他的分量举足轻重,绝不可替代。
“陈兄弟糊涂,你的忠义只会救了杨国忠,程元振,边令诚这样的奸狡之徒,难道半年以来,他们搅风搅雨,全然不顾大唐大厦将倾的举动,还不能对你i有所触动吗?”
陈千里默不作声,秦晋却不能不作声。
“天子到现在仍旧信任杨国忠,如果再由着杨国忠折腾下去,这天下也迟早要亡了。否则,秦某又何以冒着杀身的风险,促成天子罢其相位?”
这句话正触到了陈千里的软处。陈千里一直不理解,秦晋为什么非要与杨国忠做对,明明对方已经示好了,还要斗个头破血流,不死不休,却想不到他竟早就认定了杨国忠是祸国的奸佞之徒。
有了这个解释,秦晋那些在外人看来不合理的一切举动也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尽管到了现在,陈千里仍旧相信,秦晋对大唐是有感情的,所为也一定出于公心,因此才不遗余力的给以支持。当然,这其中也还有些难以言说的私谊因素,只是他不肯承认罢了。
半晌之后,陈千里才长叹一声。
“但愿世事如秦君所言,千里纵然负了背信弃义的骂名也有所值了!”
秦晋知道,陈千里被自己说服了,只要这道文告一经公布,就算陈玄礼满身是嘴,也洗不清身上的嫌疑了。
现在他要去见陈玄礼,争取使其主动就范,如此大事便又成了三成。不过在见陈玄礼之前,秦晋还要去面见太子李亨。至关重要的关键时刻,如果没有太子的表态支持,神武军的动作又算什么?
只有得到了太子的公开支持,他的行动才会变得看起来合法合情合理,而且只有如此才能得到尽可能多的人的支持。
秦晋当然也知道太子李亨的心思,想着置身事外可以进退自如。但这种子夺父兵的行径自古以来就没有能够置身事外的,不论今夜举事成与不成,太子都将难逃干系。成了,太子李亨可以面南背北,位极人君。败了,太子李亨同样要承担罪责,受到李隆基的责罚。
而已李隆基的冷酷无情,秦晋相信,李亨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果然,李亨以身体不适已经安歇为由拒绝了秦晋的请见。
毕竟秦晋以太子为尊,不能逾越了当世的规矩,否则在世人眼里,他真就成了不折不扣的乱臣贼子。
无奈之下,秦晋只能在小院外面高声呼喊:“太子何其糊涂,今夜所有人都在为了大唐的未来而抛却生死,诛杀祸国逆贼,规劝天子以天下为重,殿下难道就在榻上睡的心安理得吗?”
言下之意,他们这些臣子为了李氏江山拼死拼活,而你李亨身为大唐储君却只抱着明哲保身的首鼠两端态度,又怎么能够担当大任,肩挑天下?
“臣只在这里等……”
秦晋的话才说了一半,红漆院门忽然被从里面猛然拉开,随之现身的人正是太子李亨。
再看李亨哪里有半分歇息的模样,一身武弁服在身,形容憔悴,眼睛已经熬得通红,正身对着秦晋长揖到地。
“中郎将之言如电如雷,振聋发聩,李亨如梦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