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有一个经济学家曾说适度腐败可以刺激经济。
李为民不是经济学家,不知道这个理论对不对,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在堤岸这个地方适度铺张可以刺激经济。
“潮群”、“祝年华粤剧班”、“永同庆潮剧社”等大小演艺团体和拥有醒狮队的各大武馆,就靠每年春节演酬神戏以及平时给李家、吴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演出生存,大小酒楼餐馆同样如此,全靠自己人照顾生意。
早在几年前人家就上门预约,要是不好好操办一下,别人会很失望,甚至会在背后说闲话。
总之,在堤岸该节俭的时候要节俭,该风光的时候必须风光!
去年这个时候,李为民曾以政府难民委员会委员身份回堤岸酬神,敲锣打鼓游街,看见小孩就发红包,风光了一回,好不热闹。
今天是结婚大喜的日子,比去年更热闹。
“潮群”锣鼓队开路,吹奏各种乐器的中乐社紧随其后,新郎戴着礼帽、穿着黑色丝绸大褂、胸前一朵大红花,坐在轿车里缓缓跟上,两边是几大武馆的醒狮队,马安易、吴常明、黄梓恒等一起接亲的人全换上绸衣绸裤,有的帮着洒喜糖、散喜烟,有的跑前跑后张罗着放鞭炮,真正的鼓乐喧天、鞭炮齐鸣。
外国人警察大队抓过帮派分子,国军铲除过平川派军阀,刚刚结束的大搜捕行动几乎没对人们造成什么影响,戒严一解除就争先恐后跑过来看热闹,马路两侧、街头巷尾黑压压的全是人,要不是警察和工业村保安队维持秩序,这条路根本没法走。
“这边的,不要抢,全有!”
顾平春站在最后一辆卡车上,同兄弟们一起洒喜糖,洒到哪里,哪里就发出一阵尖叫。
李家和吴家就隔两条街。不到三公里整整走了一个多小时,两卡车喜糖居然不够,幸好之前早有准备,让参加宴客的路边酒楼代发。这么一来街坊邻居都满意,又不会发生最让人担心的踩踏事件。
夜里的行动普通市民不在意,吴家不能不当回事。
越盟分子是冲着女婿来的,昨晚的行动是女婿先发制人,谁知道外面有没有漏网之鱼。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铤而走险,吴达远顾不上什么吉时,迎亲队伍一到就让女儿出来拜神,招呼迎亲的人象征性喝了几杯酒,就打发他们回去。
天天盼,月月盼,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吴莉君穿着大红绸褂,顶着红盖头坐在丈夫身边,拉着他手偷问道:“老公,外面人多不多?”
“多。人山人海,估计第五郡的人全在这。”
之前“同居”过很长一段时间,除了没越过最后一条防线,其它该做的几乎全做过,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传统新娘”。丈夫的身份和现在的局势,让她不得不考虑一些婚礼之外的事,禁不住问:“这么多人,不会出事吧?”
李为民看着车位竭力维持秩序的军警,毫无底气地说:“有准备,应该不会。”
……
几家欢喜几家愁。
李吴两家的包办婚姻终于修成正果。李为民终于抱得美人归,正在回李家大宅拜堂的路上。刚回到福德中学的张俟文和庄士武,则坐在教师宿舍里面面相窥。
完了,彻底完了!
第五郡、第六郡和第七郡的组织遭到严重损失。尤其第五郡,老同志和外围成员几乎被一网打尽,不仅惩治反对华人的行动无法继续,现在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证。
上级派眼前这位来领导堤岸华-运工作,庄士武是欢迎的。但对他制定的行动,庄士武在昨天的会上就持保留意见。毕竟堤岸不是其它地方。斗争环境恶劣,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俟文同志,这次不比以往,我们身份很快就会暴露,你现在撤还来得及。”
人心隔肚皮,信仰有时候真靠不住,有些向南部渗透的干部,因为受不了苦就向伪政府“投诚”,那么多同志落到警察手里,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中会不会出叛徒。
尽管很危险,张俟文仍不想就这么撤,掏出香烟沉吟道:“如果夜里行动是冲我们来的,就意味着我们身份早暴露了,现在想撤也撤不出去。如果不是冲我们来的,一切只是巧合,那我们就不用撤,而是应该想方设法营救。”
回来路上打探过,包括没按规定去警署登记的外来人员在内,昨夜一共抓了900多人。有些人已经保出来了,有些在市区做过案的逃犯移交给了第一郡和第二郡警察局,第五郡和第六郡警察局又开了“反省班”,正在教育那些私藏枪支不上缴的人。
那么多同志被抓,暗杀行动肯定暴露了,但并不意味着警察是冲着华-运来的。
斗争环境恶劣,一直以来很谨慎,大多是单线联系,见过张俟文的人不多,被抓进去的只有一个,只要把老潘营救出来,他身份就不会暴露。
庄士武权衡了一番,同意道:“既然你下定决心,那我们就想办法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