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窗外的几竿青竹被花窗截成一幅活生生的翠竹图,向前一步,翠竹边上的一丛兰花就进入了眼帘,翠竹图立刻就变成了兰花翠竹。向后一步,一盆粗壮的劲松盆景用它枢密有致的结构被扇形的花窗截成了一幅绝妙的扇面。
小小的画廊并不深,但是天井里落下的一束阳光恰好照在一个长满青苔的古朴石瓮上,有一朵白色的莲花开的正艳,娉婷的侍女端着茶水从一棵石榴树下经过,那颗石榴树上的红花开的如火如荼,侍女不经意间碰落了一朵残花,残花落在白色的瓷盘上,却多了一分凄凉意。
一个老妪从卵石铺就的小径上走了过来,头发已经雪白,脸膛却格外的红润,行走间见不到老态。
李常缩着脖子双手抱在胸口,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妪的身后,远远地朝云峥眨眨眼睛,那张老脸上竟然有了一丝调皮的意味。
云峥起身恭迎老妪坐在主位上,单膝下跪向老寿星祝贺满寿,并送上自己抱来的人参祝愿老人家长命百岁。
老妪呵呵笑了一声道:“起来吧,让你一个无敌的大将军跪拜一介老妪有些委屈了。”
云峥拱手道:“晚辈与李兄平辈论交,见到老太君自当执子侄礼,此乃顺理成章之事何来委屈可言。”
“就是你打落了我儿的八颗牙齿?”
打了人家的儿子,如今被人家母亲问罪,云峥脸皮再厚这时候也弄了一张大红脸,嗫嗫喏喏的不知该如何应答。
李常在一边笑道:“母亲容禀,云兄最初和孩儿政见上有冲突,当时互为仇敌,发生那样的事情难免。
后来孩儿与云兄相交,发现彼此都为至诚君子,谈及往事皆后悔不迭,孩儿记得很清楚,军帅与孩儿统军来到了唐县,我们只有一万人马,辽国的军队足足有一万五千人之多,残暴至极毫无人性可言的辽国野人耶律花塔交锋在唐县干了灭绝人性的惨事。
军帅决定与耶律花塔决战于唐县,临出战前军帅对我说:如果他此役战死,就让我忘记他殴打我的事情。
孩儿说自己已经忘记了,还请母亲莫要再提此事。”
老妪看看儿子,又看看云峥,起身握住云峥的手道:“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老身听闻你在唐县身先士卒浴血冲阵,便是这一条,老身就不怪你,我儿回来说起那一战的惨烈处,即便是老身也是脊背发凉,野人残暴,我辈士卒自然只有死战一途。
大将军,请受老妪一礼。”
云峥连称不敢,扶着老妪重新坐定之后拱手道:“多谢老太君宽宏大度,云峥当年少不更事,仗着有些微末之功就在朝堂上肆意胡为,如今思及往往汗流浃背追悔莫及。”
老妪叹息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一辈子不是磕磕绊绊的过来的?即便是我儿,也是被你殴打之后才幡然悔悟的,看事物的眼光不知不觉的就高了一层,即便是从这一点来看,八颗牙齿就掉的不冤枉。
以前听我儿说起你,总以为你会是一个少年跋扈的将军,现在看你已经知道藏拙了,这是好事啊。
老身只祝愿你们能够相互扶持着把这辈子走完,莫要等到老身这个年纪了才知道真情的珍贵,人如果老了,干什么事情也就晚了,除了念想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云峥躬身谢过老夫人的教诲,老妪起身道:“你们多坐一会,老身有些困倦小睡一会,还要帮着这些不成才的子孙揽财,老身明明已经七十有五,却非要办什么七十寿诞,没得惹人笑话。”
目送老太君被丫鬟搀扶着送走之后,云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李常道:“我只想知道老太君是如何把你们兄弟全部都培养成才的!”
李常有些痛苦地道:“此情实在是不足与外人道,老夫只能说家母的家法实在是厉害了些。
我们兄弟八人,并非一母所生,家父不过是担任过一任知州,如果论才能,家母说比不过我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个。
为兄自幼就活在家母的阴影之中,课业完不成紧接着就是一顿板子,在乾州的时候,有人给家父送来了一些桃子,我们兄弟八个一人分了一枚,就因为没有按照长幼次序拿,我们八个全部都遭受了惩罚,自那之后我就再也不吃桃子了……”
云峥惊愕的道:“难道说……”
李常愤愤不平的道:“我们现在的本事就是被家母打出来的,从小到大,我挨得棍棒可能比你这个将军挨的棍棒还多些。”(未完待续)
ps: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