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摇头道:“这些事是大帅该考虑的事情,我们要考虑的事情是如何利用好郭如海,最好能分化一下辽军,如果能让辽军人心惶惶,兵无斗志,我们说不定就能击破眼前的萧火儿,这样一来,南京道再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时时刻刻的都要防备我们向辽国内地发起的进攻。”
王皮匠想了一下道:“这事急不来,少年军这些天抓到的辽人很多,老汉问过那些人了,郭恒川那个老贼就在荒原上奔走,日日不停地追索郭如海的下落,我们是不是把郭恒川也抓过来?”
苏轼再次摇头道:“郭恒川不能抓过来,如果把郭恒川抓过来了,萧火儿就会趁势将京城军全部握在手里,对我们没有半点的好处,我们能做的就是将郭恒川活活的逼疯。”
王皮匠叹息一口气道:“我们都是罹难人,是污泥里的角色,能被公子高看一眼是我们的福分,总之公子需要我们怎么做,我们跟着做就是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王皮匠没少干,只求跟着公子能混一个有墓碑的坟墓,别的也就顾不得了。”
苏轼笑道:“我和我家先生都是一个脾性,不论如何都不会让跟随我们的人没了下场,我家先生宁愿把自己的蜡像放在武成殿供万世瞻仰引以为戒都不肯粉墨自己博一下虚名,先生能做到的我身为弟子也是能做到的。”
王皮匠猛地抬头看着苏轼道:“老夫等人其实就是夜壶。急用的时候谁都离不开,一旦没有了尿意,就会嫌弃尿壶有味。老汉只希望公子能记住今日的承诺,我们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在军中洗刷干净自己满身的罪孽,回到老家有两亩地糊口就足够了。”
苏轼拍拍王皮匠粗糙的大手笑道:“我早就想好了,给你在东京踅摸一间熟皮子的皮匠铺子,你还不会种地,就不要去糟蹋庄稼了。”
郭如海闻言走了过来。期期艾艾的道:“小人的名声在东京城已经毁了,恐怕干不了老营生了。像龙阳生这种卖屁眼的家伙,已经人老色衰了,东京城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苏轼道:“不管是侯府还是我家养几个闲人都不算什么大问题,只要小偷不再偷东西。淫贼不再淫人妻女,剥皮子的好好硝制兽皮,骗子不再骗人,龙阳君不再秽乱后院,后半生安稳的过下去不成问题,如果你们的大计能够成功,光是大帅赏赐下来的财物就足以让你们衣食无忧,所以你们想多了。”
骗子很久都不说话,听苏轼这么说才笑着对皮匠道:“公子给的期许足够让我们卖命的。更何况大帅的信誉一向良好,所以弟兄们不要有顾虑,走一遭荒原。应付一下郭恒川冒一次险是值得的。”
小偷站起身抖抖手,帮苏轼拴好腰袢的那枚玉佩,拱拱手就离开了。
苏轼站在营帐外面,看着被少年军骑兵带走的五个人心中多少有些不舍,不由得大声道:“事不可为就逃命,我们回来之后另想办法!”
王皮匠忽然爆出一声大笑道:“有公子这句话。老汉几个人就算是肝脑涂地也值了!”
目送这一队人离开了雁门关,苏轼悄悄地来到云峥的屋子。见先生正在批阅文书,也不说话,就乖巧的伺候在一边,给砚台里添加了一点清水开始研墨。
“人走了?”云峥的眼睛依旧盯在文书上。
“走了,先生,您说他们这一次极度的贴近郭恒川到底能不能成功?”
“不知道!”云峥回答的很干脆,他听出苏轼心中的不忍之意就搁下手里的毛笔,瞅着苏轼的眼睛道:“这世上还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至少在我看来没有这样的事情,能不能撼动郭恒川的心神,谁都不知道,只能说做了就有可能,不做,什么可能都没有。
人来到这个世上,想活在人群里,就是一个你利用我,我利用你的过程,那五个人其实都算是人中的尖子,虽然会的东西污秽了一些,不过啊,这是人家的生存之道,只要是谋生手段就不能说低贱,我宁愿祝愿他们马到成功,最后给他们大量的赏赐,凑成一个完美的结局,不过,我的理智又告诉我,这件事必定会有牺牲,只是不知道死的人会是谁。”
一股怒火从苏轼的心头升起,手下研墨的力道不由得大了几分,墨条和砚台发出吱吱的声音。云峥一巴掌打掉苏轼的手怒道:“生气就说话,少拿我的墨条撒气,这可是文宝斋的高级货,听说里面添加了龙涎香,很值钱。”
“您明明知道他们去会死人,为何还要坚持要他们去?他们也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