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觉得似乎有人在看自己,猛地转过身来,就看见矮墙外面有一个骑在战马上的将军,满身的泥水,红色的披风都已经束成一条湿哒哒的掉在一边,那双血红的眼睛似乎要将自己活活的吞下去。
这样的人文汉臣见多了,武胜军里那些没有饭食吃的兵卒就是这样看着自己的,自己杀了不少,离开的时候全营的人都是这样看着自己的,自己还不是毫发无伤的走到黑虎口。
云峥他是认识的,当初交接甲子营的时候对自己还算是恭敬,此时追过来,自己想要将这些钱粮全部带走恐怕是不成了,那就让他拿走粮食好了,自己正好轻装上路。
“哎呀,云都监,行色如此匆匆上路所为何来?”
云峥从战马屁股上的革囊里抽出强弩,咯噔一声就挂好了弦,抬手就射了出去,终于见到了这个畜生,他觉得多说一句话对自己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文汉臣惊讶地看着自己大腿上的插着的弩箭愣住了,眼看着自己大腿上渗出大片的血,啊啊的叫着,拿手指着云峥不知道说什么好,厢军即使斗殴,也是底下的军卒相互厮杀,那里轮得到都监亲自出手。
云峥冰冷的就像是一尊雕塑,再一次挂好一条弩弦,慢条斯理的将弩箭放进沟槽,然后再抬起手将这一枝弩箭也射了出去。
两条腿都插上了弩箭,文汉臣跪倒在泥水里,依旧不明白云峥为什么会拿弩箭来射自己,自己的两个心腹刚刚从马车边上窜出来,浑身上下就钉满了弩箭,刺猬一样的倒在地上,来不及抽搐就被活活的乱箭射死。
云峥从马上下来,他身后的武士五人一组排成阵列皮靴踩着遍地的泥浆向院子里突进,弩箭不断地从文汉臣的耳边嗖嗖的掠过。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距离死亡如此之近,胯下一热,一滩黄色的液体就顺着大腿流了下来。
弩箭过后,那些甲士从背后抽出腰刀。大队立刻散开,文汉臣听见自己的部下在哀嚎,在祈求饶命,但是那些人的刀子依旧毫不留情的落了下来。
“饶命!”文汉臣见云峥走了过来,艰难的从僵硬的嗓子眼里吐出这两个字。
云峥却从他的身边绕了过去,捡起地上的戳子,在粮包上戳了一下然后抽出来,将粮戳的谷子倒出来,拿手搓掉谷皮,把粮食填进嘴里尝了一口。对身后的姜哲说道:“连日阴雨,谷子已经有些返潮,必须快些拉回去晒干才成,如果阴雨不停,这些谷子就需要放在大锅里炒干。这是大事耽搁不得,你现在就去黑虎口雇佣民夫,将这些大车赶回都江堰才是当务之急。
四千人吃的粮食要供应四万人吃,支应不了多久,要快!”
姜哲躬身领命就匆匆的带着几个人离开了驿站大院,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的,云峥在那里漫步就像走在农田里。不断地评价着粮包里的粮食的优劣。云峥拿着戳子将这里各种粮食都尝试了一遍这才松了一口气。
文汉臣看见驿丞哆哆嗦嗦的跪在雨地里,不断地向云峥叩头,自己那些已经投降的部下,依旧被那些穿着铠甲的武士一刀劈死,如果有站起来反抗的,立刻会被长矛手捅一个透心凉。这是屠杀,云峥根本就没打算留活口。文汉臣甚至听到自己妻妾发出来的尖叫声。
他到底要干什么?文汉臣到现在都想不通云峥的动机,自己不过是带走一些财货而已,每个离任的官员都会这么做,继任的官员想要发财。至少也是两年以后的事情,这是厢军的惯例,自己这一次虽然做得过分一点,被抓到了,也无非是摆酒赔罪而后大家哈哈一笑了事。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幅摸样?
“妇人女子不要动,只拿走属于武胜军的财物。”云峥也听见了那些女人的惊叫,对屋檐下的彭九随口吩咐一声,就去检视武胜军的账簿。
一路上云峥想的很清楚,这一次绝对不能姑息,一旦自己这一次姑息了文汉臣,武胜军以后的日子就会更加的难过,只有斩掉文汉臣的手,才能斩掉日后伸向武胜军的无数双贼手。
厢军内讧而已,谁会当成大事?云峥悲哀的这样想着,看着甲子营的军卒将一箱箱的银钱从屋子里抬出来,也看着甲子营的军士从死去的文汉臣的亲兵怀里掏出大量的银钱,这些都是他们从武胜军钱粮里偷出来的,如今为了这些钱,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文汉臣忽然变聪明了,或者说他终于想明白云峥要干什么了,扯着嗓子吼道:“我是贾相的人,云峥,你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就不怕贾相怪罪吗?”
云峥小心的将一辆受损的粮车上的油布裹好,对着远山道:“今天就算是贾昌朝自己拿走武胜军的粮秣,我一样会杀了他。”
“你怎可胆大至此?”
云峥笑道:“我的胆子向来都是很大的,所以才能在西夏那样险峻的环境里活下来,但是对杀自己人还是兴趣不大,只要不超过我的忍耐极限,我都会笑脸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