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寒食拿着手帕掩着嘴,皱着眉,脸色微白。
他不想自己的咳嗽声惊动太多人,尤其是前面那辆马车里的小松宫长老。
今夜一战,他虽然没有亲自落场,但与陈长生隔空而谈,不知消耗了多少心神,即便上车后,用了那颗主教大人赠的丹药,还是有些难受。
“没有想到那个叫陈长生的少年竟然如此了得。”
苟寒食伸手掀起窗帘,望向后方那座夜宫,感慨说道:“幸亏他不能修行,不然还真麻烦了。”
关飞白等三名师弟都在车厢里,听着这话,情绪有些异样。
他们知道二师兄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里面肯定有对大师兄的担心。
因为那个叫陈长生的少年,是徐有容师妹的未婚夫。
“难道师妹真的要嫁给他”
关飞白神情微沉说道:“大师兄这些年对徐师妹如何,整个南方都看在眼里,师妹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还专门让白鹤带了那封信过来她有没有想过,这样让师兄如何自处”
“这事怎么能怪徐师妹呢”
苟寒食叹气说道,却也没有说这件事情应该怪谁,毕竟师门长辈们的决定,他们这些做弟子的不便指责。
车厢很宽敞,苟寒食与关飞白还有五律坐在一排,七间一个人坐在对面,瘦弱的少年低着头,显得很可怜。
关飞白看着他微微皱眉,语气却变得温和了些,说道:“我输给落落殿下,那是真输,你输给唐三十六那个家伙则是意外,不要太伤心。”
七间抬起头来,小脸上满是羞愧与伤心。
苟寒食看着他微笑说道:“大朝试不远,不过数月时间,到时候把今夜输掉的,尽数拿回来便是。”
师弟们平静应下,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今夜青藤宴上,虽然离山剑宗最终输给了国教学院,但没有多少人真的认为国教学院就要比离山剑宗更强。
那些规矩不谈,落落殿下出乎意料的强大也可以不去想。
到大朝试那天,国教学院不会有任何机会。
因为规则不同,因为他们是神国七律,因为到时候,苟寒食会亲自落场。
苟寒食看着窗外的京都街巷,再次开始咳嗽,眉都皱了起来。
今年的青藤宴,注定会留在很多人的记忆里,再难抹去,如果有恨,比如像南方使团里的某些人,比如满怀兴致而来、败兴而归的秋山家主,比如被陈长生用婚书狠狠扇了记耳光的徐世绩,那便是记恨。
陈长生不会记恨今夜的事情,虽然被困废园时,他真的很恨,比如在黑龙潭底,他以为自己即将死去的时候,他也很恨,但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坐在前往国教学院的马车中,再难生出恨意,自然没有记恨。
这是百草园的马车。金玉律不肯坐进来,车厢里只有三名少男少女,他们坐在柔软的绣垫上,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沉默持续了很久,只有车轮碾压青石板的辘辘声,不时传入耳间,应该是到了洛河边的那条道路。
陈长生看着窗外,忽然嘿嘿笑出声来。
唐三十六正提着串葡萄在吃,看着他这模样,险些喷出来,嘲笑说道:“真傻。”
落落觉得他对先生有些无礼,有些不喜。
陈长生没有理他,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脸上带着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像苟寒食那样咳嗽。
今夜是七夕,情人相亲相爱的时辰,已然夜深,洛河两岸已经不像先前那般热闹,河畔的柳枝终于得到了片刻歇息的时间,河面上飘浮着的那些灯船却显得更加明亮,像无数颗星星,光线进入车窗,照亮了少年的脸。
落落撑着下颌,看着陈长生的侧脸在灯船照耀下泛着明亮的色泽,心想先生今天晚上真好看。
唐三十六吃完了葡萄,拿起手巾擦了擦唇角,挪到他身边,望窗外看去,觉得没甚意思,远不如汶水的七夕风景迷人。
他看着陈长生很陶醉的模样,问道:“什么感觉”
陈长生看着河面,沉默了很久,想了很长时间。
西宁镇外的旧庙,满墙满房的旧书,那只旧了的竹蜻蜓,那封旧了的婚书,京都神将府里的羞辱,天道院与青藤诸院里受到的打压,被流放到荒烟漫草的废园,被遗忘的国教学院很多画面在他的眼前掠过,然后消失。
就像洛水河面上那些灯船拖出的光线。
最后只剩下一幅画面。
那是国教学院青藤尽除后古朴的院门,藏书馆黑到发亮的地板,池塘以及池塘边的榕树下有个小姑娘,还有朋友。
“很高兴。”
陈长生收回目光,望向唐三十六和落落,说道:“我很高兴。”
不算拙于言辞,但他确实不怎么爱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听的话。
他说高兴,那就是真高兴。
很高兴成为国教学院的学生,很高兴国教学院胜了离山剑宗,很高兴徐有容不能嫁给秋山君。
是的,婚约并不重要,但尊重很重要。
最后,很高兴能认识你们。
真的很紧张感言在后,希望操作不要失误然后,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