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悦笑了起来:「因为我们吴地的庄园中的佃户,很多是当年南下的流民中,比较弱小的人或者是在南下途中受了伤致残的人,无法继续从军,这才给我们收进了庄园里务农,他们很多人本就是给胡人一路追杀的过程中吓破了胆,那种给追杀的感觉太可怕了,以至于即使过了几十年,在他们的后代中,仍然儿时听到的故事就是这些胡虏如何野蛮凶残,如何不可战胜。」
「京口人很多是当年在南下时能在流民帅的带领下,反杀胡人,成规模达到江南的强者,他们壮怀激烈,而且长年来只要服兵役,不需要交粮税,和其他地方的人不一样,但吴地庄园的那些佃农们
,则是懦夫弱者的后代,畏惧战事,不想登上战场,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区别,加上天师道一向在他们中间宣扬,一旦踏上战场,就是有去无回,即使有钱有功,也没命去享受。」
说到这里,庾悦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自语道:「其实上次淝水之战的时候,曾经谢家出头组建军队,许诺吴地的谢氏和其他世家庄园里的庄客们,如果这次从军报国,那不仅可以回来后免除奴籍身份,还能分到田地,若是立有军功,更是可以由谢家亲自报功领赏,赏官封爵,这才让这些庄客佃户们几十年来第一次踊跃从军,都想着能一朝翻身,搏取富贵功名呢。」
「可是他们没想到,淝水之战虽然赢了,但后来继续跟着大军北伐,却是真的是万里长征人未还,尤其是五桥泽的一把火,几乎北府军的精锐毁于一旦,在后面的撤退过程中,更是给人一路千里追杀,回来的人,十不存一,即使是活着回来的人,也因为失利,无法报功,最后只能是谢家分了一点田地给他们作为回报,这远远达不到大家当初投军时的期望!」
「所以自那以后,再有人许诺北伐胜利后的好处,已经无人再相信了。司马元显一发布征兵令,虽然他根本不是真的想北伐,而是借机组织自己的军队,对抗世家和桓玄而已,但这征兵令一出,却适得其反,一听北伐,这些吴地百姓干脆就直接反了!」
黑袍笑了起来:「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司马元显不过是个未经世面,不知底层疾苦的小王子,虽有些小聪明,但还是毁在了这上面。听你这样一说,我倒是觉得,刘裕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组织起北伐,还真的灭国成功了,比我原来想象的都要难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