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尼兹张开嘴巴,下意识就吐出了一个因蒂斯语单词:
“旅馆。”
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了下来,达尼兹看了看车夫深棕色的皮肤、毛糙凌乱的黑发、较为柔和的轮廓线条与同样茫然的表情,无声吐了口气,自认倒霉地提着行李,往街道另外一头走去。
“狗屎!竟然遇上了这么一个不懂因蒂斯语的车夫!在码头附近载客,不是应该会几个北大陆单词吗?这里来来往往那么多因蒂斯人、鲁恩人、弗萨克人!”达尼兹一边嘀咕,一边张望前方,寻找外表像是来自北大陆或者有相应血统的路人,以便顺利住进旅馆,填饱肚子。
据他所知,贝伦斯港的因蒂斯移民相当多,鲁恩人、弗萨克人、费内波特人也有一些,只要能遇到一两个,沟通就不成问题了。
不过,达尼兹觉得,这一切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自己在寻找的过程中没有中暑晕倒。
“这狗屎天气!”他抬头望了望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和不够炽烈的太阳,举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表情略有点扭曲地诅咒道。
骂归骂,达尼兹其实很清楚,这个季节的南大陆气温适中,甚至有点偏低,自己之所以热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戴了那枚“太阳胸针”,但是,初到这里,还没摸清楚状态的他,不敢把这胸针取下来,塞进行李箱里——如果一不小心弄丢了这物品,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出格尔曼斯帕罗又冷酷又疯狂的眼神。
来几个北大陆人吧,随便哪一国的都好,我可是掌握了多国语言的大海盗……达尼兹嘴巴不停地低念着,脑海里浮现的尽是加了冰的啤酒和飘着冰山的海洋。
念着念着,他突然抬手揉了下眼睛。
他终于看见了一个明显是北大陆人种的家伙!
而且,似乎大概可能还是熟人!
达尼兹的斜前方,和煦阳光照耀的街口,一个金色短发梳成三七开的年轻男子正靠在墙上,吹着银白色的口琴。
他有双碧绿的眼睛,穿着没系最上两颗扣子的白衬衣、完全敞开的黑马甲和深色的长裤,戴着一只孤零零的黑色手套,正是迷雾海最强猎人,安德森胡德!
这么巧?这家伙竟然跑到西拜朗来了……达尼兹心中一喜,只觉自己终于在茫茫人海里抓到了一块浮木,顾不得去回想安德森在“黄金梦想号”上的表现,直接就靠拢了过去,用猎人的标准口吻打起了招呼:
“怎么?做不下去宝藏猎人,开始街头表演了?”
他有注意到,安德森的面前倒放着一顶礼帽,里面装着二三十个黄铜硬币,少量属于因蒂斯的“科佩”,大部分是本地的“德力西”。
——“德力西”在因蒂斯语里就是铜板的意思。
安德森停止吹奏,瞥了达尼兹一眼:
“这不是我的帽子。
“我刚好路过这里,看到这样一顶帽子掉在地上,没人发现,心中有点感慨,就拿出口琴,随便吹了一下,谁知道,不少人旁听,丢了些钱在里面。
“你这种粗鲁的海盗大概是不能明白音乐魅力的,这是没有国界的,我告诉你,你们船长特别喜欢……”
“停!”达尼兹额头一跳,制止了安德森不知会往哪个方向偏的话语,转而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安德森拿着口琴,认真地想了想:
“这是个好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到西拜朗来了,中间这两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完全记不起来。”
达尼兹本想说别开玩笑了,可安德森正经的表情让他不由自主就有点相信,斟酌着问道:
“什么都记不起来?”
安德森收好那银白的口琴,弯腰将装有不少硬币的礼帽拿起,弹了弹灰尘道:
“我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拜亚姆,和格尔曼斯帕罗分别后,似乎要去预定的地方见什么人,结果一觉醒来,就在西拜朗了……
“哈哈,不用在意这些事情,还活着就好,啊,快中午了,走,找个地方用餐,我听说贝伦斯的猪肘特别出名。”
说话间,安德森将那顶礼帽连同里面的硬币,放到了隔壁流浪汉的身旁。
达尼兹又热又饿又累,闻言精神一振道:
“你懂这边的都坦语?”
安德森顿时呵了一声:
“你难道没听说过我这个宝藏猎人在西拜朗多次冒险的经历?”
对啊,我之前还想找你打听西拜朗情报的……这边局势混乱,危险不少,要是能拉上安德森,肯定会安全不少,而且还多了个翻译!不能说雇佣,我可支付不起他的报酬……达尼兹一点点露出了笑容:
“那我就放心了,走吧。”
他提着行李,和安德森一块,绕到旁边大街,就近找了家餐厅进去。
听到服务生叽里呱啦的土著语,看见写满不认识文字的菜单,达尼兹一阵头疼,忙对安德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