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自马背上翻身跃下,信步来到程咬金马前,毫无防备的样子。
程咬金“嘿”的一声,也翻身下马,上前两步,抬手拍了拍房俊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赞许道:“早知道你小子有出息,却不曾想出息居然这么大,连吾等老家伙都被你压过了去!后生可畏啊,甚好,甚好!”
他是真心实意感到高兴。
他与房玄龄君子之交,极为敬佩对方的为人处事,但脾气却不一样,有些合不来。反倒是房玄龄这个此子,他看着就舒服,脾气合得来,从不以子侄辈相待,更像是平辈论交,故而对房俊今时今日取得之成就分外高兴。
即便是他这位开国公,此时面对房俊之功勋成就,也难免有些嫉妒……
献出玻璃配方、筹建华亭镇等等就不必说了,即使当年兵出白道覆亡薛延陀令天下侧目、人人惊艳,也无法同这一年来所取得之功勋相比。
举国东征、京畿空虚、外敌入寇之际,房俊挺身而出,率领半支右屯卫转战数千里,一路击溃吐谷浑、突厥、大食等等当世强敌,长安风雨飘摇之时,又数千里驰援东宫,于绝境之中一举击溃关陇叛军,此擎天保驾、扶保社稷的从龙之功,堪称当世无双。
更别说东征大军铩羽而归以后,一力贡献平穰城、覆亡高句丽的皇家水师也是房俊的部队……
只此一年来的成就,当得起一句“惊才绝艳”之赞誉,史书之上,大抵是要拎出来单独列传的人物……
光芒闪耀,举世无双。
房俊与程咬金相对而立,谦逊道:“叔父面前,晚辈些许微功岂敢自夸?往日叔父有建国之勋、从龙之功,早已臻达军功之顶点,自当半生拼搏而后一生享用,晚辈初出茅庐,只能步步凶险、锐意进取,追寻叔父之足迹不敢有所懈怠。”
程咬金捋着胡子,“嘿”的嗤笑一声,瞪了房俊一眼。
这番话语看似恭维,实则暗中带刺:您都黄土埋到脖颈了,自当用上半生打拼来的功勋躺在功劳簿上享福,何必跟咱们年青人一样打生打死掺合这混乱局势?万一不慎致使晚节不保,那可就亏大发了……
不理会房俊的暗讽,程咬金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春明门城楼,感慨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个人有什么样的朋友,大抵决定了他的地位与层次。犬子顽劣,这几年有你照拂也算是闯出了一番名堂,老夫心中甚慰,感激之言不多说,记在心里了。”
世家大族,自是遵循“宗祧承继”之规则,唯嫡长子继承家业、爵位,其余子嗣要么投闲置散、混吃等死,要么一力拼搏、历经艰辛,即便是胸有锦绣、志气飞扬的子弟,想要出人头地何其难也?
程处弼当年跟着房俊厮混,尚有李思文、屈突诠等一干纨绔子弟,横行关中、闯祸无数,曾被称为“长安害虫”,可知其行为有多么恶劣,连李二陛下都愤怒不已、连连惩戒。
谁能想到,这一群当初桀骜不驯、恶迹斑斑的纨绔子弟,在房俊引领之下,于帝国飘摇之时忽然建功立业?
房俊笑着摇摇头:“处弼是我兄弟,自当守望相助,但他如今的功勋乃是占真刀真枪搏杀而来,晚辈不敢居功。不过话说回来,后天太子出城,处弼必然引兵护卫太子左近,届时倒要看看你们父子对阵之时,是叔父你宝刀不老,还是处弼后生可畏!只不过刀枪无眼,叔父还需小心谨慎,切勿折损于军阵之中,使得处弼终于报了这些年被您打骂训斥之仇……”
程咬金没理会房俊的冷嘲热讽,哼了一声:“有能耐你们这群小子就尽管使出来,当真要了老子性命,老子无怨无尤,九泉之下还要夸赞你们几句!”
说着话,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远眺春明门城楼,心头滋味繁杂……
如果山东世家当真不管不顾,让他领兵阻挡太子出城,他是否要为了再进一步而不顾一切父子对阵?
万一当真一时不慎,父子其中之一殁于军阵之中,是否值得……
良久,程咬金转身边走,骂道:“房玄龄光明磊落、温润君子,怎地生出你这么个阴险狡诈的东西?这一招离间之计,恐令你房家家风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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