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一场巨大的风波随着太子李承乾的让步而渐趋平缓,本来即将付出水面的危机再次潜入水底,多方势力偃旗息鼓。西域虽然依旧被阿拉伯人打得喘不过气,但随着右屯卫千里驰援,一鼓作气将阿拉伯人杀得大败,局势已然渐渐稳住。辽东则依旧战鼓擂擂,数十万大军在平穰城外一层一层的剥去高句丽人的防御攻势,即将直抵平壤城下,发动总攻,破城灭国只在旦夕之间。
似乎一夜之间风云散尽,东西战场捷报频传,社稷根基稳如磐石,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方向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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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的风雪相比西域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呼啸的北风使得气温一降再降,即便白日里亦是滴水成冰。
相比于高句丽军队的顽强抵抗,这种酷寒至极的天气才是唐军最大的敌人。
有碍于生产资料之匮乏,即便唐军的后勤辎重已然傲视天下,却依旧不可能做到所有兵卒人手一套棉衣、每一处营帐都备下火炉,甚至就连热水都不可能全天候供应……
艰苦的环境,严寒的气候,顽强的敌人,使得唐军减员严重,每日里都会有无数兵卒或是冻伤或是负伤或是生病,伤病营中人满为患。
再加上高句丽军队抵抗顽强,大军迟迟不能结束战争,导致军心渐渐不稳、士气迅速低落……
这种颓丧之气氛很快在军中蔓延,主将却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非是唐军不够精锐、不耐苦战,而是这种远隔本土万里又在极端苦寒之条件之下作战,本身就是对军心士气的极大挑战,厌战情绪不可避免。若是不能在近期结束这场战争,越是往后拖下去,情况便越是困难。
即便最终能够覆亡高句丽,但是那等损失也绝对是军中将帅乃至于李二陛下不愿见到的。
……
中军帐内燃着火盆,火红的炭火将帐内烤的温热。
诸遂良将火炉上“咕嘟咕嘟”冒着白气的水壶取下,将开水注入茶壶之中,一股清新的茶香顿时氤氲而出,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将水壶放在一旁,头泡茶水倒出清洗茶具,之后再次往水壶之中注满水,稍顷之后,给茶杯中斟满茶水,轻轻放在正批阅战报的李二陛下面前。
茶水馨香,李二陛下放下手中毛笔,深深嗅了嗅,这才端起茶杯,浅浅的呷了一口。
帐外寒风鼓荡,吹得营帐的门窗吱呀作响,李二陛下放下茶杯,愁眉不展:“此等天气,兵卒们甚是难熬啊。”
诸遂良随口道:“陛下雄才伟略、英明神武,能够追随陛下创立前古未有之盛世伟业,乃是每一个大唐子民之荣耀。纵然条件再是艰苦,军中上下亦是甘之如饴,陛下令旗所向,生死无悔!”
“呵呵……”
李二陛下笑了笑,摇头不语,拈起茶杯喝茶。
最近弥漫军中的消极气氛,他岂能一无所知?只不过心中并未有多少怒火,反而更多的担忧与无奈。
人非圣贤,兵卒们当兵吃粮,别跟他们说什么建功立业的大道理,每一战之后能够活着回去便是最大的愿望,顺便减免家中赋税乃是意外收获。建功立业、加官进爵,那是由世家子弟担任的军中将校的实情,与他们这些兵卒何干?
条件如此艰苦,战争如此困难,能够走到这一步打到平穰城下已经殊为难得,不能再有什么苛责之心。
至于诸遂良之言论……李二陛下固然不愿听,却也不会申饬。
这人才学一流,人品略差,于政治一道却近乎于白痴,根本不知身为帝王近臣之责任与担当,只知一味的阿谀逢迎,实在是落于下乘。
怪不得在书院之中被房俊与许敬宗联起手来恣意欺辱,身负皇命却依旧被压得死死的,丝毫动弹不得。
此人为一幸臣尚可,若赋予重任,则实难担当……
诸遂良忙碌着将书案上的战报、奏疏一一整理妥当,将杂乱的书案清理干净,询问道:“今日气温愈发寒冷,陛下还要去巡视营地么?不若让英国公他们去吧,每一次巡视营地回来,陛下都累得快要散架一般,微臣心中不忍。”
李二陛下淡淡道:“此事勿用谏言,备好棉衣斗篷,稍后照例不误。”
自从抵达平穰城外,大军扎下营寨,李二陛下便隔三差五的带着一众将校巡视营地。此举非是彰显帝王爱兵之心,而是尽可能的激励士气、安抚军心,岂能无故取缔?
诸遂良面色讪讪,不敢多说。
心里有些委屈,搞不明白为何李二陛下面对房俊等人吹捧逢迎之时往往龙颜大悦,可自己费尽心思搜刮谀辞,却总也达不到那样的效果?
到一旁与内侍一同将李二陛下的棉衣备好,帐外已经传来脚步声,须臾,英国公李绩一身戎装、走入帐内,施礼道:“微臣等已经聚齐,等候陛下巡营。”
李二陛下颔首,道:“且在帐外稍候,朕随后便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