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在袁州的时候便因为看到了李牧云的名字而改了不去裕亲王寿宴的念头,当时燕迟便觉有些奇怪,然而在那之后,秦莞又并未表现的对李牧云过于关注,他一时便将这念头抛开了去,回京之后,秦莞亦没有异样,可刚才他却看得清楚,秦莞眼底的冷意真切,而这,同她惯常的待人接物大为不同。
思及此,燕迟眸色微沉,到底要完成什么心愿,需要权力,亦需要机缘?
几人直往侧门处走去,刚走到侧门门口,却见一个着青衫的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怀中抱着几幅画卷,差点和走在最前的燕迟撞在了一起。
男子抱着画卷后退一步,将即将落地的卷轴一扶,然后才抬头看了燕迟几个一眼,看到燕迟和秦莞的时候男子还面露狐疑,看到李牧云的时候他却眼底微亮,“李大人?”
李牧云唇角一弯,“宁师傅,你怎么来了?”
说着又看向燕迟,“这是睿亲王世子殿下。”
宁不易闻言连忙对着燕迟行的一礼,“拜见世子殿下,拜见李大人。”
燕迟点点头,宁不易方才抬起头来,看着李牧云笑道,“年前来孟府化了几幅画,如今装裱好了,给孟大人送过来。”
燕迟打量着宁不易,李牧云便道,“殿下,这是城中染墨画馆的宁师傅,是城中有名的画师,也是画馆的掌柜,他那里的画师皆是好手,京城之中的公卿家中如要作画,皆会去他的画馆之中找人,对了,宁师傅还时常入宫作画。”
被李牧云这般介绍,宁不易忙躬身道“不敢”,燕迟点了点头,秦莞也在打两宁不易,宁不易一身洒脱青衫,身姿笔挺如修竹,而他抱着画卷的手指纤长白净,再加上眉眼之间的温润之色,的确一看便是文人之貌。
李牧云又道,“上一次城中那件案子,那奸细被查出来之后,曾描述给他钱银之人的样貌,当时便是找宁师傅去作画的,可惜,最终人也没找到,宁师傅给公卿家作画虽然十分昂贵,可去衙门帮忙却是分文不收,郑大人和他也很是熟识。”
宁不易十分谦虚的连连躬身,燕迟便弯唇,“宁师傅定是心怀大义之人。”
宁不易忙道,“不敢不敢,小人既有拙技,为府衙出力帮忙本是应该,且小人和郑大人也有几分私教,更是当仁不让。”
李牧云呵呵笑开,“宁师傅莫要谦虚,世子殿下回京日短不知道,可往后也定然会知道的。”说着又道,“不过你今日来送画怕是不巧。”
宁不易似有不解,李牧云苦笑道,“孟府的事你也知道,今日孟大人正动气,且郑大人还在府上,只怕还有一会儿耽误。”
宁不易自然不知道那些细节,可李牧云既然这样说了,自然是不会错的,宁不易犹豫一瞬,“既然如此,那我还是改日再来,不要误了大人们的事才好。”
说着,宁不易侧身一让,“请殿下先行。”
燕迟抬步而走,秦莞跟在了燕迟身后,经过宁不易时,宁不易下意识看了秦莞两瞬,这一看,宁不易先是诧异一瞬,继而极快的敛下眸子未敢多看。
燕迟和秦莞先行而出,后面李牧云和宁不易一道,问起了宁不易手上的画作。
只听宁不易道,“是腊八的时候来画的,当时府中行宴,孟大人让我们画几张行宴图,府上的几位老爷和公子也都单独画了像,最后又画了一张府上的阖家图,当时还给二老爷画像呢,怎么也没想到会出事。”
李牧云也一叹,“这种事自然是无法预料的。”
宁不易点头,“是啊,二老爷的画像竟成了绝作。”
等他们说完,燕迟和秦莞已经走到了马车旁,燕迟转身和李牧云说了一句,便和秦莞一起上了马车,李牧云和宁不易齐齐弯腰恭送。
马车上,秦莞道,“适才听孟辉,言语虽然愤怒,句句叫着要严惩孟巍,可反倒让我觉得他不是害死孟津的凶手。”说着,秦莞又道,“而今日在公堂之上,有个人的表现却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燕迟扬眉,“你说是二夫人?”
上了马车,便是二人单独相处,燕迟随意的拂了拂秦莞散下来的一丝墨发,然后将她的手握在了怀中,秦莞今日着了男装,虽然也披着斗篷,却是不必着繁复裙裳来的暖和,果然,一触手秦莞的手又是冰凉。
秦莞没想到燕迟和她想到了一起去,当即眼底一亮,“正是,二夫人到底是二老爷的妻子,自己的丈夫死了她不显悲痛也并非无法理解,孟津有两房姨娘,和她的夫妻关系也不好,多年来早没了夫妻感情,可她对孟巍似乎也并不关心。”
燕迟颔首,“早前第一次入孟府的时候我便发现了,可看她似乎礼佛,我们都只当做她遁入空门心无挂碍了,可今日她在公堂之上,孟巍和孟辉吵的那般厉害,她竟然也无半分反应,倒是给人诡谲之感。”
秦莞点点头,“一般情况之下,不管对自己的丈夫再嫉恨再冷淡,对自己的儿子却总是怀着怜爱之心的。”
燕迟也跟着颔首,“你放心,我会让人去查这件事,除了这位二夫人,大房三房和四房都要查一查,如果孟津是被人害死,那也有可能并非因为争夺家产,而现在我们都被家产和孟巍父子的骗局困住了,反而看不到别处。”
秦莞弯唇,“还是你想的万全。”
燕迟将秦莞半揽至怀中,“案子的事,自然是你想的周到些。”说着,燕迟又道,“连李大人都对你赞不绝口,他可是大理寺卿。”
秦莞闻言并未答话,燕迟低头看她一瞬,“你可是不喜李大人?”
秦莞知道瞒不过燕迟,索性道,“听闻当初是他揭发的沈毅大人,我还未进京便在想那是什么样的人了,如今见了真人,倒也没看出什么不妥,可就是……”
燕迟唇角微弯,“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若不喜他,往后避着便是了。”
秦莞却摇头,“我喜好刑狱之道,便如这次,也不好避着的,没事,此事你我知晓便可,我总不会表现出来的。”
燕迟点头,“那边随你,他先不说,往后你和郑白石还有展扬打交道的机会也不少,他二人你觉如何?”
提起此二人秦莞倒十分认可,“郑大人声名在外,数次接触下来,待人接物有礼有度颇有几分文士风范,在公堂之上,却又是铁面无私的青天大人,可谓不负盛名,至于展捕头……虽然不爱言笑了一些,可看得出,他很是喜爱这捕头之职,且兢兢业业一丝不苟,郑大人再加上他,临安府的百姓有福了。”
燕迟缓缓抚着秦莞的背脊,闻言却道,“郑大人便罢了,展扬做捕头,却有些缘故。”
秦莞抬眸,“怎么了?”
燕迟便道,“他年纪轻轻便做了捕快,这么多年来立了不少功劳,也是临安府最年轻的捕头,这些,似乎都因为他的妹妹。”
秦莞微讶,“他妹妹?”
燕迟颔首,“他妹妹在八九年前被人害死,凶手至今未曾抓到。”
秦莞脑海之中一道电光闪过,她终于想起了当日去城外祭拜九小姐父母之时看到的那个影子是谁,可不正是展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