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走廊上的岑隐目光淡淡地看了耿安晧一眼,也没打算和他打招呼,就直接进了雪松间。
“……”耿安晧僵立原地,只觉得岑隐刚才的那个眼神中充满了挑衅,双拳在体侧紧紧地我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
“吱呀”一声,雅座的门就被小二关上了,唯有耿安晧一人还静静地站在走廊上,透过那道有些单薄的房门,隐约可以听到小二略显高昂的声音:“三位客官想吃些什么?本店的大厨那可是有不少拿手好菜,西湖醋鱼、红烧狮子头、凤尾虾……”
耿安晧的双目死死地盯着那扇关着的门,盯着门边写着“雪松间”三个字的木牌。
那鲜红的三个字深深地映在他眼中,映得他双眼一片通红。他的耳朵轰轰作响,再也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父亲有一句话说得对,以如今朝堂的局势,端木宪肯定不会和耿家合作的。
想着,耿安晧的五官也变得狰狞了起来,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阴霾中,心中暗暗发誓:若是他们耿家所图之事成了,他必要让岑隐碎尸万断!
到时候,端木宪必会心甘情愿的把端木纭嫁给自己。
耿安晧的眸子明明暗暗地闪烁不已,目光又看向了走廊深处的清兰间,脑海中闪过那一日在清兰间中发生的一幕幕,眼神很快就变得沉淀下来,似是下定了决心。
他想要得到端木纭,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他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耿安晧强忍着想要推门而入把端木纭拉走的冲动,“蹬蹬蹬”地走下了楼。
耿安晧的去留对于雅座里的三人而言,毫无意义。
端木绯正随口与小二说着闲话:“小二哥,我听你刚才说的都是苏杭的菜式,莫非你们的大厨是江南人?”
小二呵呵地笑了,说得是口沫横飞:“姑娘,我们大厨是京城人,不过他年轻那会儿走遍了大江南北,鲁菜、川菜、粤菜、湘菜……这八大菜系是样样精通。”
“姑娘您无论想吃什么,尽管说!现在不是正值春季吗?我们大厨说了,春天吃些江南的菜式,才应景。”
“春季万物复苏,适宜吃‘鲜’,”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江南的浙菜、苏菜都不错。”
岑隐接口道:“浙菜、苏菜善用蔬菜,菜品多是脆软清爽,清俊逸秀,注重保持食材的本色和真味,浙菜在烹制海鲜、河鲜上尤有其独到之处,也算是应了吃‘鲜’。”
端木绯听岑隐信口说来,登时眸子亮了,一不小心就和岑隐聊起了各大菜系,一旁的小二呆立在一旁有些为难,心道:这还点不点菜呢?
端木纭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直接做主让小二去备一桌他们大厨的拿手菜,又叫小二赶紧拿些点心上来好让妹妹先填填肚子。
三四碟热腾腾、香喷喷的点心才上来,那小內侍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红木雕花匣子,恭恭敬敬地奉到了岑隐的身前。
岑隐随手打开了匣子,只见那匣子白花花的一片,里头全是羊脂白玉,而且不泛青,不泛黄,全都如凝乳白脂搬,让正在吃定胜糕的端木绯几乎看花了眼。
她见过羊脂玉,也有羊脂玉的首饰,只不过,这么一大匣子,而且全部是极品的玉质,晶莹无暇,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这该不会是岑隐截下的贡品吧?
端木绯心里不由浮现一个念头,然后脑袋放空,对自己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岑隐抬手随意地匣子翻捣着,慢悠悠地拿出一块玉佩,一支玉簪,一块玉锁,一个玉坠……每一样都是雕工精致。
端木绯兴致勃勃地把那些玉饰拿在手上,一件件地与端木纭赏玩品鉴着,一会儿赞玉佩上的仙鹤活灵活现,一会儿赞这玉坠取天然籽玉的形状雕成,浑然天成……
端木绯忙着和端木纭说话,没注意到一旁的岑隐漫不经心地斜了那个小內侍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让你取玉料,怎么取了一堆“废物”过来!
小內侍额头渗出了冷汗,他也是拿不住四姑娘要的玉料得多大,又怕让督主久等,干脆就把能找到的羊脂白玉一股脑儿地都给带上了,想着最多把玉佩什么的再打磨了。
岑隐又从匣子里拿出了一个玉蝉,一个玉镯,然后是一对婴儿拳头大小的印石。
看着印石的大小似乎还算合适,岑隐随意地把玩了一下,唤道:“端木四姑娘。”
端木绯正在和端木纭说那玉蝉的雕工,直觉应了一声,转头朝他看来,小脸上看来傻乎乎的。
岑隐只是这么看着小丫头,就觉得心情愉悦起来,把手里的印石递向了她。
端木绯怔了怔,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子瞬间就亮如寒星,笑得眉眼弯如新月。
“岑公子,这两块大小正合适,等我回去打磨一下就可以用了。”
端木绯接过印石,眉飞色舞地把玩着,已经开始手痒痒了。东西终于都备齐了,她的琴这个月应该就可以完工了!
“岑公子,等我的琴制好了,你可一定要听我弹一曲……”
端木绯绘声绘色地夸耀起她的琴有多好,只把它说得堪与那十大名琴相提并论,听得岑隐忍俊不禁地笑了又笑。
屋子里的三人说说笑笑,直到小二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一道道精巧细腻的菜肴热气腾腾地送了进来,色香味俱全,端木绯尽情地大快朵颐起来,吃得不亦乐乎。
这一趟出门,姐妹俩皆是收获满满,端木纭买好了宅子,端木绯得了羊脂玉,之后,端木绯又是连着几天在家闭门不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但是那些外界的消息还是免不了传入她耳中。
四月初一,崇明帝的牌位由皇帝亲自供奉进了太庙,从此不再以伪帝相称。
当日,皇帝下诏,三日后于皇觉寺给崇明帝举行法事。
这是规模最大的皇家法事,当日凡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及其嫡系子弟都要前往,在大盛朝百余年的历史上也只有过两次,其隆重可见一斑。
“臣领旨。”
端木宪带领端木家的众人在仪门处接了旨,他谨慎而仔细地捧着圣旨,然后起了身,正想与来传旨的刘公公寒暄几句,就见刘公公的目光直接略过了自己,一脸殷勤地去扶端木绯起来,笑呵呵地问候着什么“四姑娘可好”、“四姑娘气色不错”之类的话,那亲热的口吻让端木宪无语之余,又有种见怪不怪的慨叹。
自打岑隐认了自家四丫头为“义妹”后,这内廷十二监的太监內侍都对四丫头客气恭敬极了,远远比对他这首辅要殷勤得多。
刘公公与端木绯寒暄后,才迟钝地想起了端木宪,笑眯眯地对着他拱了拱手,然后就带着来宣旨的几个小內侍告辞了。
仪门附近很快就只剩下了端木家的人,各房的众人早就起了身。
端木宪随手把手里的圣旨交给了一旁的丫鬟,目光飞快地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道:“这次皇觉寺的法事,就由我带着老二和老二媳妇、纭姐儿、珩哥儿、绮姐儿……还有四丫头一起去。皇上说要休朝三日,这三天你们也要沐浴斋戒,以示恭敬。”
“是,祖父。”端木珩几人纷纷地应了一声。
端木绯朝那道五彩织云鹤纹的圣旨望了一眼,心道:其实皇帝自年后就没怎么上过朝……
端木宪眸色幽深,似有心事,便也没再多说,挥了挥手,让大家都散了吧。他自己带着端木珩去了外书房,想问问长孙的功课。
端木绯唯恐被端木珩叫住,急忙挽着端木纭朝内院方向走去。
众人很快就四散而去,各归各院。
大部分人都没人注意到端木缘落在了众人的最后方,她的樱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神情愤愤。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端木宪与端木珩,然后又朝前看向言笑晏晏的端木纭姐妹俩,眼神更为阴郁。
凭什么大家都是端木家的嫡枝,他们都能去,就只有自己这房不能去!
端木缘停下了脚步,纤细的身形绷紧如弓弦,忽然,前方的端木绮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了端木缘那阴沉的眼神。
端木缘冷冷地头一撇,不想去看端木绮。
端木绮眸光微闪,转身走到了端木缘的身旁,轻轻唤了一声:“三妹妹。”
端木缘继续往前走去,不想理会端木绮,端木绮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如影随形地走在端木缘身旁,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端木缘的脸色微微变了,再次停下脚步。
端木绮勾了勾唇角,也停下,悄悄地与她继续说着话。
不知不觉中,周围只剩下了她们堂姐妹两人,其他人早就走得没影了。
端木绯已经和端木纭一起回了湛清院。
她独自把自己关在小书房里,打发了锦瑟、小八哥和小狐狸,净手焚香,亲自磨墨铺纸,然后开始抄经书。
抄经书时,端木绯一向喜欢独自一人待着。
她凝神静气,全神贯注,一抄起经书来,就忘了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西洋钟的滴答声回荡其中。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悄悄地流逝了。
西洋钟持续地发出单调的“滴答”声,日复一日。
这经书端木绯已经抄了有些时日了,抄到四月初二傍晚,总算是抄完了一卷,美美地睡到日上三竿后,端木绯就坐上马车前往中辰街的安平长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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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搓搓的更新了嫡女医妃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