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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看他们人多,男子转身走到近前,问他们要不要递文章给进士老爷看,人多,能给他们便宜点。

谭振兴问,“你亲戚能看到进士老爷吗”

那人点头,眉眼间尽是神气,“那还用说,我们家亲戚在书院经常受举人老爷称赞,旁人为进士课的请帖挤得头破血流,我家亲戚早就拿到了。”

郡城有类似营生的骗子,谭振兴心生警惕,“你们家亲戚叫什么名字”

“我家亲戚明年就下场乡试了,举人老爷的名字岂是能说给你们听的话说你们要不要请进士老爷看文章啊,不看我的话我走了,其他还有人等着呢。”他作势要走,谭振兴拉住他,“比起文章,我更想请教其他的。”

“什么”

谭振兴摇摇头不说了,他更想问问进士老爷他能不能过乡试,转而想想捎句话要钱,他害怕说出口那人就问他要钱,给不出来不是丢脸吗他叹气,问谭振业,“你们呢”

谭振业目光如炬地看着红衣男子,“不了。”

他又去看谭振业和谭生隐,两人皆不感兴趣。

据说进士老爷会在城里待十来天,其中六天时间专门为城里学子点评文章,谭振兴看了眼人山人海的门口,想说六天哪儿够啊,少说得六个月吧,又想到自己没钱,再久都是虚妄,他道,“咱们还是回家吧。”

进士老爷指望不上,还有谭盛礼呢,以谭盛礼的学识,应该不会比进士老爷差。

见他们要走,红衣男子反手拉住谭振兴,小声道,“我看几位公子谈吐不俗,想来也是有才气之人,不想请进士老爷看看你们明年乡试有没有把握吗”

谭振兴晃了晃脚边的木桶,苦着脸道,“我们倒是想,奈何穷啊。”

红衣男子“”

“我观几位公子天庭饱满,面相红润,他日定能显贵,我算你们便宜些如何。”说这话时,红衣男子又压低了声音,好像生怕外人听了去。

谭振兴喜出望外,拍了拍自己的脸,笑得好不灿烂,“便宜倒是不用,你真我觉得我日后能显贵那你看看我明年乡试能过不”

红衣男子“”

谭振兴眨眼,“说啊。”

“这话却是不好说了,不若请进士看了你们的文章后再说”红衣男子坚持。

谭振兴摇头,“没钱。”就算便宜能便宜到哪儿去,总不能每人只收两文钱吧。

谁知,自己无心的话竟成真了,红衣男子真的愿意每人只收两文钱,不过是在进士老爷到书院的这天,尽管他们出门早,然而来时却算晚的了,书院门口站着许多人,他们只能站在街上,翘首以盼的望着书院那两扇大门,露出渴望憧憬期待的神色,红衣男子就是这时候又来找的他,比起上回,红衣男子今日穿了身素雅的长袍,手里抱着暖炉,说两文钱能行,但文章要放在其他人的文章下边,进士老爷有没有耐心看他不保证。

饶是如此,够谭振兴乐得了,他眼神闪了闪,余光瞥到负手而立的谭盛礼,生生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谭盛礼在,哪有他做主的份儿啊。

他冲男子挤眼色,男子会意,凑到谭盛礼跟前,重复了遍意思,谭盛礼回眸,直直看着谭振兴,“你怎么看”

谭振兴垂头,“进士老爷德高望重,高风亮节,若欲请其指文明投之,买此行与行左道无异,为其知,恐以我得有损,不好不好。”道理都会说,但又禁不住诱惑,他心里愁得很,却还是低低问了句,“父亲以为呢。”

谭盛礼看了眼男子,言简意赅,“不无道理。”

既是这样就不会掏钱了,谭振兴不好意思地冲男子笑笑,男子背过身,骂了句穷酸样儿,谭振兴表情僵住,偷偷看谭盛礼,他好像并不生气,眸色平静地望着书院红漆锃亮的大门,仿佛没听到男子的话。

短暂时间,男子走向其他人,约莫以低价诱哄,好些书生纷纷掏钱,一个铜板到几个铜板,价格不等。

谭振兴直视着前方,眼神不时的扫过身侧的谭盛礼,他眼睛像定住似的,望着前方眨也不眨,旁边有人低头聊天,他亦没有任何表情,无悲无喜,像尊雕塑,他回眸看谭振业,他又跑到后边书铺去了,雾气重,他瞧不见老板神色,想来是不屑的吧。

谭振学和谭生隐仍然在聊诗,两人声音很低,脸上淌着笑,谭振兴耳朵贴过去,“你们说什么好笑的了”

“正好,大哥,你与生隐弟说说”

诗文是谭振兴的长项,聊着聊着,他嗓音不由自主就大了,怕谭盛礼苛责,忙又低下去。

四周吵闹,谭盛礼却分外安静,他望着巍峨高大的书院大门,姿势都不曾变过。

进士讲课,不到午时不能结束,瞄准商机的摊贩昨夜就搬了桌椅来街边开茶铺,谭振兴站得脚疼,很想过去坐坐,但坐要花钱,不好意思开口,还是谭盛礼扛不住了先开口,“我们去茶铺坐着等吧。”

这么等就等到了午时,午时后书院仍不见人出来,人们躁动了会,也就一会儿,随后又渐渐安静少许,谭盛礼品了口茶,问和茶铺老板,“不知老板今日来的进士是哪位”

看茶铺老板愣住,谭振兴小声添了两个字,“老爷,进士老爷。”

老板瞄了眼书院方向,小声道,“听说是今年新科进士,此番回乡祭祖的,山长大人听说他会途径绵州,费了许多周折才请到他。”

机会得来不易,需要好好珍惜,谭振兴又蠢蠢欲动了,两文钱不多,半桶水都不止两文钱,他伸手掏出荷包,硬着头皮喊了声,“父亲”

“说。”

“我能否,能否”

谭盛礼放下茶杯,谭振兴顿时不吭声了。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书院的门仍未打开,谭盛礼问,“饿不饿”

“啊”谭振兴疑惑,饿肯定是饿的,但下馆子太贵了,他摇头,“不饿。”

谭盛礼眼底有了柔色,“走吧,咱们先吃饭,吃了饭再来。”

谭振兴懵了,都说不饿怎么还吃饭,难道父亲自己饿了闻言,谭振兴说了声好,却发现,饭桌上谭盛礼吃得并不多,甚至平日爱吃的菜都没动几筷子,他心下惴惴,小声道,“父亲,儿子错了。”

“何错之有。”

“儿子嘴上说得好听,心底却总想着旁门左道,言行不一”谭盛礼目下无尘,而他满嘴道德,心头却不以为然,谭盛礼心思通透,定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了。

谭盛礼叹气,“此事回家后再说。”

吃过午饭,回到书院外,仍然不见进士老爷出来,谭盛礼要了张桌子,一壶茶,继续坐着等。

这么等,就等到了傍晚,有读书人在这静等了一天,认真说起来,不算一天,前两天就在外搭帐篷候着了,谭振兴道,“众人之求学心甚重,我自愧不如啊。”

眼看天色渐渐暗下,书院的门终于打开了,读书人蜂拥朝前挤,却默契的不曾踏上台阶,出来的是两个书童,两人扯着嗓门齐声吆喝,“天色已晚,若有呈递文章者,请有秩序的上前,明日我家老爷会看文章见大家”

进士老爷公务繁忙,日理万机,自是不会人人都见,要见也是见文章写得好,有机会考上的人。

几十年来的规矩都是如此。

书童的话说完,就有人抱着诸多文章上前,即使隔着距离,谭振兴也认出是早上那个男子,等等,书童没说只有书院的学生能递文章,也就说人人都能,那人竟然是骗子

有读书人先反应过来的,气得脸色铁青,那人倒是嬉皮笑脸的不甚在意,捂着钱袋子,欢天喜地的走了。

谭振兴偷偷观察身边的谭盛礼,问出心中疑惑,“父亲早知他是骗子”

谭盛礼眼神望着门口的书童,道,“不知。”

谭振兴稍微松了口气,如果谭盛礼知道那人是骗子,看自己迫不及待想受骗的行为谭振兴自己都没脸形容。

书童收了文章,来者不拒,见状,其他读书人有秩序的上前,茶铺前坐着的读书人也通通走了过去,谭振兴望了眼空荡荡的四周,“父亲,我们不去吗”

清晨出门,谭盛礼特意叮嘱他们带上自己认为得意的文章和诗文来着。

“你想去吗”谭盛礼问。

谭振兴不敢乱答,看谭振学和谭振业,两人纷纷摇头,他虽有不解,却也相信他们,“不去罢。”

“回家罢。”付了茶钱,谭盛礼却是连看都懒得看了,直直往前走去。

望着几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茶铺老板迷惑不已,等了整日,好不容易等到人,不拿出文章又走了,他和旁边老伴说起,老伴只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什么稀奇的啊。”

到家时天快黑尽了,院门外亮着灯笼,里边传来大丫头的声音,“乞儿叔叔,祖父他们何时回来啊,都快天黑了。”

“今日总会回来的,再等等罢,大丫头,你再听听我的文章读通顺了没。”

“什么文章啊”

“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而这字读什么来着”

谭振兴敲门,大声提醒,“嘉善而矜不能。”千字文百家姓都没读通顺,读论语不是自己找事吗还问大丫头,大丫头又不认识字,他读得狗屁不通大丫头也听不出来。

“父亲。”听到谭振兴的声音,大丫头高兴地喊,“父亲,父亲”

尽管不喜欢女儿,谭振兴不得不承认,女儿的声音软糯糯的,听得人心头暖和柔软,正想饱满思念和牵挂的回句,但听里边的大丫头又喊,“父亲,父亲,祖父回来了吗”

谭振兴“”

“祖父,祖父”大丫头手舞足蹈地喊。

谭振兴心底五味杂陈,他对大丫头不好吗整天不见,竟然最先惦记谭盛礼虽说这点非常好,但是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离家时谭盛礼答应给大丫头买糖葫芦,谭盛礼言出必行,当然没有食言,拿到糖葫芦的大丫头笑得眼睛眯成了条缝,举起手,“祖父,你吃。”

“祖父不吃,大丫头自己吃吧。”

大丫头又去问谭振兴,然后,就看谭振兴弯腰,张嘴咬了两颗

大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和基友说感觉歪了想拉回来,基友说要是拉得回来就不会歪,想想好有道理哦,感谢在20191213 20:58:4520191213 22:1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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