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 / 2)

“不了,一会儿我家里人也该送饭来了。”她弯着眸子抿唇一笑,“我还不饿,子甫你先去吧。”

“就算不饿,先喝点热汤吧,这可是家母特定为您做的,熬了好些个时辰呢。”

“这”兰沁禾稍有迟疑,对方已经拉着她站起来,“走吧走吧,喝碗汤再来。”

两人一起走远,门外的倚沐问,“主子,咱们不叫二小姐吗”

“闭嘴。”兰沁酥靠着墙,隐去了自己身形。

她这时候才发现,书舍里留下的都是些男人。

她看着那个男人拉着兰沁禾起来、站在她身侧谈笑,说着一些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最恶心的是,那双眼睛里,带着让兰沁酥想呕吐的羞涩。

“走”她猛地转身,大步就朝书院外走去。

倚沐一愣,“主子,那这饭”

“没看见那儿排队等着送她饭吃么。”兰沁酥冷笑一声,“人家才不稀罕我们的东西。”

她怒气冲冲地出了书院,把马从马车上拆下来,骑了马直往城外冲。

“主子”倚沐大惊,“主子你去哪啊”

兰沁酥丝毫不顾后面的叫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兰沁禾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画面。

什么考试什么读书,兰沁禾分明就是来书院和这些男的卿卿我我的

真是下贱,得多不知羞耻的人才会在书院里搞这些事情,就她这样的人也敢张嘴孔孟闭嘴心理的一会儿回去,她一定告诉父亲,把兰沁禾关一年的禁闭

亏她这几日体谅她忙,还特地送饭来给她,结果倒好,人家在那里逍遥惬意的很,怪不得天天那么晚回家,早就是乐不思蜀了。

兰沁酥驾着马乱冲一气,一直冲到了城门外边,吹了好久冷风才稍微冷静下来。

生气归生气她明白,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兰沁禾有了自己的郡主府,她迟早会搬出去住。她们已经及笄了,虽然现在学业为主,可是确实到了可以成家的年纪。

也许明年,也许等兰沁禾科甲之后,她会娶夫生子,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为了父母她也会这么做。

晚风习习,兰沁酥坐在马上,脸色晦涩不明。

如果兰沁禾搬了出去、有了夫子,那她生病了怎么办,还会有谁愿意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

她闯祸打架了怎么办,还有谁会帮自己善后处理;

出了新衣服新首饰怎么办,她的钱不够的话,还会有谁能帮自己买

兰沁酥一直知道兰沁禾对自己有多么重要,可她却从未想过,兰沁禾不过是她的姐姐而已,她们迟早是要分开的。

曾经对自己宠爱有加的人,有一天也会拥别人入怀,把别的人放在心尖。

她们只是姐妹而已。

少女抿了抿唇,胯下的马匹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走出了不少路程。待她回神,发现四周的场景有些陌生。

这里应该是西郊

兰沁酥调转马头,马上门禁,她还是先回去好了。不然等倚沐回去报告万清,她又没好果子吃了。

刚准备回去,忽然后肩一痛,紧接着酸麻的感觉遍布全身。

兰沁酥猛地回眸,就见一只毒镖陷入了自己后肩。她眼前黑晕一片,牵着缰绳的手也渐渐无力。

昏厥之前,兰沁酥只来得及看见远处有什么人在朝自己靠近。

“二小姐二小姐”

兰沁禾正准备拿书去问先生,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叫声。

这声音似乎是倚沐,听起来十分焦急,甚至带了哭腔。

书舍里的同学都被这声音惊起,纷纷抬头看向门外。兰沁禾起身,对着周边的同学们歉意一笑,接着快步朝门外走去。

“什么事”她压低了声音,免得打扰了里面读书的同学。

“二小姐,三小姐一个人骑了马不见了,奴婢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她的人。”倚沐是真的急哭了,她又不敢告诉万清,否则三小姐回来一定会扒了她的皮的。

“酥酥不见了”兰沁禾脸色一变,扶住了倚沐的肩膀,“你冷静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三小姐和奴婢来给您送饭,三小姐看见您喝了别人的汤,便气冲冲地离开了。她卸了马车上的马跑走的,奴婢追不上。”倚沐一边抹泪一边道,“奴婢以为她就是散散心,于是就回府了,可是一直等到现在也不见三小姐。”

她哭着抓住了兰沁禾的手,“二小姐怎么办啊,奴婢去了三小姐常去的地方,他们都说没有看见,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她走的时候是往哪个方向”

“是西边。”

兰沁禾吸了口凉气,西边在城内还好说,可是城外的西郊最近出现了贼寇,专门掳掠官家小姐用来取乐。

倚沐见她不说话了,更加心急如焚,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二小姐怎么办啊三小姐会不会”

脑中闪过无数让她慌乱的猜想,兰沁禾脸色极为难看。

她从怀里拿出一块透雕的祥龙白玉佩给倚沐,“你立刻拿我的王牌去兵部不,去中军都督府调兵,一队随我去西郊,一队让他们在城里寻找。”

兵部调兵还要申请调令,现在她没有时间,只能拜托原来父亲的旧部所在的中军都督府派人。

“西郊”倚沐泪眼朦胧地接过玉佩,“可是城门已经关了。”

“他们不会拦我的。”兰沁禾催促道,“快别哭了,赶紧去都督府。”

“是。”倚沐听了急忙返身出院。

外面的动静里面已然听了七八分,梁子甫在倚沐离去后,立即走了出来,他看向兰沁禾,不说什么废话,直接将自己的佩剑递了过去。

兰沁禾深深地望了一眼他,也不说谢,稍一点头,接过剑后转身就走。

她牵了书院的马,直朝西边冲去。

兰沁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觉得浑身剧痛无比,被抽了二三十鞭,血液粘住了衣服,稍稍一动就是火烧火燎地刺痛。

和她关在一起的四个女孩中,三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被拉了出去,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只有她因为长相格外艳丽,才得到了手下留情的恩宠,被抽了鞭子之后,就扔在这间房中。

她浑浑噩噩地趴在地上,被关在狭小的囚笼中,双手反剪用了一根麻绳捆了起来。

已经谈不上愤怒或是恨意了,十五岁的少女茫然混沌,她近乎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想。

外面似乎有什么吵闹的动静,这动静响了很久,分明是尖锐的声音,可传到兰沁酥耳中后,只变成模糊的一团,嗡嗡地堵在脑子里。

忽然眼前亮起刺眼的白光,大门被谁一脚踹开。

她懵懂僵硬地抬眸望去,看见已经大亮的天光下,站了一提着剑的少女。

来人右手上的剑满是血色,血液自剑刃滑落,碧色的衣袍上也溅了半边鲜血,似黑红色的魔纹一般,刻在那清浅的衣袍上,突兀非常。

牢门被上了插销,她却一脚就将其踹了开来,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断裂的木销破碎地端在门上,晃了两晃,咚的一声砸了下来。

逆着光,那张稍有稚嫩脸上充斥着刚刚杀戮后的阴沉和杀气,配着那身血衣和长剑,看起来森然如修罗,让人退避三尺不敢靠近。

兰沁酥眯着眼,混沌的脑子良久才辨认出,这样可怕的人到底是谁。

她眨一眨眼,两串泪珠落了下去。

姐姐

兰沁禾看清里面的情况后,猛地踉跄了两步,她那双杏眼里甚至隐隐冒出了薄红,握着剑的手更是止不住的颤栗。

旁边的士兵见此情况,急忙将部下拦在外边,又伸手解了自己的披风递给兰沁禾。

她不记得自己是用怎么样的心情将妹妹抱出来的,被披风裹着的女孩紧紧依偎在她胸口,缩成小小的一团。

她走一步,妹妹的身子就抽搐一阵,直到最后痛得忍受不住,一口咬在了兰沁禾胸口。

她横抱着妹妹,一步一步地朝家走,刚走了两步就膝盖一软朝前栽了下去。

也是一夜没有合眼坐下了。

士兵的队长见此,连忙扶住她,小声道,“郡主,是不是将那些贼寇全都杀了”

按律法他们当然不能私自处决人犯,但这件事涉及了郡主的妹妹。

兰沁禾身体一顿,僵硬地微微偏头,望向了那队长。

“不,请全部交给刑部。等他们入狱后,有劳您替我给牢头传个话。”

少女说这话时,面若冰霜,双眼泛红,声音低哑,哪怕身处白昼,依然让人不禁寒颤。

队长只觉得尾椎发麻,被西宁郡主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真是太难受了,明明传言里的西宁郡主是个极为亲和友善的人,根本不是眼前这副冷面修罗的模样。

“请您帮我告诉他们,一定要让人犯洗心革面,永不再犯。”

这句话说得沉重,被西宁郡主打了招呼,进去之后还不如死了痛快。

但这个时候,谁说不出一句劝慰的话来。

兰沁禾抱紧了怀里的妹妹,一手将她紧紧按在怀中,一手控着缰绳,朝着兰府疾行而去。

山路颠簸,可她揽着妹妹的那只手,稳如磐石。

兰沁禾胸襟之处,兰沁酥脸埋着的地方,牙齿之下渐渐透出了血色,濡湿了一片红意,她却仿若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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