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女士住的教师公寓不大, 一间卧室一间书房, 因为宋书玉长大后也经常跑回来住，书房里用厚厚的木板隔出来一间小卧房。

打开门就是一张蓝白色的单人床，屋里飘荡着一股干净的味道, 像是刚洗过衣服的那股清香。

柜子上放着一个老旧的录音机和一只钢笔，床里的书架上放着各类书籍，触手可及，鱼香手插在裙子的小口袋里, 翘着脚翻了翻, 大多都是关于语言的书。

宋书玉怎么喜欢的都是这些奇奇怪怪的书呀，鱼香挠挠头，跳下床, 趿着小鞋子打开木窗, 一瞬间，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各种不知名的花朵闯入眼帘。

“好美”

外面的书房内，宋书玉端端正正地坐在谢老女士的对面，表情十分不自在。

谢远芳翻着书，不时扶着眼镜用那双精明的眼看他几眼，看得宋书玉坐立不安，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半晌, 谢远芳才终于放下笔，拿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眶, 说“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回去前就住在这吧，你父亲那不用管。这几天带着那孩子多出去玩玩，别天天待在房里。”

在宋家这几天，鱼香晚上变小，早上就变了回来，考虑到鱼香的状态不稳定，有在外面突然变小的风险，两人确实没怎么出去玩过，宋书玉嗯一声，忽然偏过头，小人鱼趴在门边，露出两只乌晶晶的眼睛偷偷看着他，猛然被抓住，脖子一下缩了回去。

谢远芳笑了声，“这孩子长得有福气。”

也不知道是夸她还是隐晦地说他把人养胖了，宋书玉摸摸鼻子，站起身“今天晚上您想吃什么我带香香出去买点菜回来做。”

宋书玉在信里说过自己学会做饭了，谢远芳并不惊讶，孩子多了点人情味总是好的，正好她明天有课，也没有时间弄。

“那孩子喜欢吃肉，你多买点肉回来吧。”

公寓的小厨房连着阳台，宋书玉做饭的时候，鱼香跟在他屁后打转，“宋书玉，奶奶家阳台上好多花，我好喜欢。”

“从你的房间就可以看到，我喜欢这里不喜欢你漂亮妈妈的家。”

“坏爸爸太凶了，那个姐姐也总是瞅我，坏哥哥，坏哥哥还行吧。”就勉强原谅他说她胖了。

宋书玉搅拌鸡蛋，脸上挂着笑，小胖鱼站在他腿边，叽叽喳喳的，原本冷清的家因她一个人的声音变得热闹起来。

鱼香皱了皱小鼻子，抱着他的腿“我们今天吃鸡蛋吗”

“嗯，你还想吃什么”

鱼香扭了扭身子“我还想吃肉呢。”

“锅里炖了鸡，”宋书玉抽空摸摸她的头，“等会炸鸡腿给你吃。”

“好”

宋书玉笑着抖抖腿，“鱼香香，你怎么越来越黏人了”

“我就黏，就黏”

宋书玉看着不停蹦跶着想要爬到他身上的小人，笑了笑，蹲下身，等人爬到背上才拍了下她的小屁股，“趴好了，不许乱动，炒着菜呢。”

“哦”鱼香嘟着嘴，心里甜甜的，像是有人故意把她的心偷走放在了蜜罐里，害得她一亲近宋书玉就想笑。

那人太坏了，鱼香蹭着宋书玉脸想，他害得她想把宋书玉别在裤腰带上带着，不对，是害得她想被宋书玉别在裤腰带上带着。

“宋书玉”

别喊了，宋书软，故意瞅她一眼，吓唬道“还黏，小心油迸出来，烫着你的脸，趴好了，不然鸡腿我不炸了信不信”

鱼香往他眼上吧唧一口，看着他笑“我才不信呢，你就喜欢吓我。”

“宋书玉最喜欢我了，我知道”

如果可以，等她长大，他真想和她组成一个家，再养两条小人鱼，他们可以像她一样调皮，一样让他头疼，一样让他热泪盈眶，一样让他愿意把他所有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只求她愿意。

可是，在选择是否向谢老女士坦白的那一刻，那个无可避免的问题，那个他原以为不甚重要的问题还是挡在了他的面前。

一年年过去，他会变老，这张吸引众人的面容也会渐渐老去，到最后他会死，她却会永驻青春，会在他死后一个人哭唧唧地坐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是这样，谁来照顾她她没有别人，他会不安，她有别人，他又该有多不甘。

宋书玉咽下苦涩的笑意，垂下眼，任由沉默渐渐在两人之间蔓延。

他不说话了，会不会又生气了

鱼香缩回头，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背上，揪着他的衣服，小心翼翼说“我不黏了，你炸鸡腿叭”

这委屈劲，就怕自己吃不到炸鸡腿了，宋书玉哭笑不得，越发觉得刚才多愁善感的自己像个白痴。

男人冷冷哼了一声，“你这鱼脑袋里只剩下吃了。”

“谁说的，我还知道玩呢”

“鱼香香，你再说打你屁股信不信”

谢远芳在厨房外站了会，回到书房，坐在椅上揉了揉眉心，到底是她带大的孩子，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孩子的心思，只是，这女孩，未免太小了些这臭小子怎么想的那么小的孩子，他，他，这简直不成体统

谢远芳气起来，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吃饭时，再看这臭小子抱着人家女孩喂饭，怎么看都是居心不良

“书玉，你跟我进来。”这小子，她今天非得给他个教训不可

“您等一下。”

谢远芳“”

宋书玉从包里翻出小裙子，“抱着，自己去浴室洗澡，有什么事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