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姻缘(四)(1 / 2)

撞邪 白羽摘雕弓 3223 字 1天前

靠近大年夜, 郁百合的五件三原色毛衣终于织完。

她将五件毛衣从挂绳上摘下来, 理好, 小心地装在一只纸箱里,又将纸箱塞进床下。

站起来时,衡南就站在她面前。

“太太”郁百合愣了下,还因为刚才的弯腰有些气喘, “我看看表噢还没到做饭的点啊。”

衡南问道“你明天就回家吗”

郁百合盈盈地笑道“是啊,今天晚上呀给你们做最后一顿了。”

“箱子怎么不理”

郁百合拍自己的袖子上的细尘,轻声笑“也没什么东西好带。”

衡南的眼神落在床上, 郁百合很少住的这间房间, 没什么烟火气, 床铺叠得展展的,上面只有两只摘下来的套袖叠放在一起。

她扬扬下巴“你毛衣织好了怎么不带”

郁百合顺着她的目光, 看向了床下露出的半截纸箱,神色凝了一下。

衡南的手从揣着的睡衣口袋伸出来, 握着手机的尾段,是递过来的姿势。

“这是”郁百合拍着脑袋笑了, “噢,原来我手机落在洗衣房了呀, 难怪找半天找不到。”

她准备将手机揣起, 让衡南拦住, 她的手冰凉, 骤然触在皮肤上, 让人一个激灵。

衡南声音很轻, 却有股不容置疑的意味“打开信息看看。”

“就在这间房子里。”

说完这句话,她丢下满脸迷惑的郁百合,轻飘飘地擦肩而过。

房门“咔哒”一声落锁。

郁百合奇怪地看看手机,依言打开信息,正此时,手机震动,铃声飘出,衡南的头像跳出来闪动着,将郁百合吓了一跳“噢呦,太太搞什么名堂”

电话“嘟”地接通,框内现了郁百合贴在屏幕上的眼皮,随后是整张脸孔,“太太啊”

抬眼的瞬间,她的表情僵住,眼睛眨着,嘴唇张了张,似乎有什么卡在嗓子里,没能说出来。

“妈妈。”衡南直直地举着手机,靠在洗手池台,发出的却是个年轻男孩激动的声音,“是我啊妈妈。”

郁百合张着嘴看着屏幕,梗了半晌,总算发出声音,“你你等一下啊森森,”

她忙翻动手包,只见一个烫着卷发的发顶,郁百合掏出眼镜架在眼鼻梁上,轻声细语,恐惊天上人,“让妈妈戴个眼镜看看你啊。”

视频里,戴着毛绒帽子男孩仍然身穿着不合时宜的红色夏季t恤,和照片里的一样的打扮。他闻言嘿嘿地笑了,三分撒娇,三分狡黠。

“妈妈你剪短发了啊。”

郁百合原本戴着镶金边的老花镜凑近屏幕,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半晌都不动一下,像是卡住了一样,听到问话,才抚摸自己的发顶,

“老要翘起来的,不好打理。傻不傻你看看”

男孩还是傻笑着“很好看的。”

郁百合也笑了,眼角纹蜿蜒开花。

她擅长保养,打扮时尚,头发焗染,穿白衬衣,高跟鞋,纹了一对褐色的眉毛,眉尾褪成了亮红色。她平时总是画上淡妆,比同年龄段的王娟年轻精神一大截。

可是此刻,这样开怀一笑的瞬间,却蘧然现了老态。

她歪过头笑着嘟囔“我们森森真的帅啊,妈妈一直看一直看,都看不够。”

少年挠着头,低下脑袋,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眉宇间带上急切之色“对了妈妈,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郁百合淡淡笑着说“妈妈过得特别好,你不用挂念妈妈。不用供你上学,妈妈手上有好多的闲钱不知道怎么花。”

她嘟嘟囔囔地说“妈妈先学了一年瑜伽,然后房子卖了到清河来租了套小公寓房子你不要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对不对”

扳起手指,轻轻慢慢地数,“妈妈学了烹饪、西点、电脑、插花、茶道,对了,妈妈还考到了一级私厨的证,现在在给一个大老板当高级管家。”

少年听着,红了鼻头,可是他的眼眶里没有蓄出眼泪,仍然露出白牙笑着“那我就放心了,妈妈你要一直一直这么好看,这么开心。”

“人呀,开开心心也是一天,愁眉苦脸也是一天。”她停了停,又欣喜起来,“来森森,给你看妈妈给你织的毛衣。”

她转换镜头,弯腰从箱子里掏出几件彩色的毛衣来。

“今年冬天特别冷,外面正在下雪呢,给你织了五件毛衣颜色不太好看,今年刚学着织毛衣,以后给你织更好看的哈。”

她抖了抖毛衣,还欲说什么,少年已经露出了急切的神色,向旁边望去,她便不再说了。

“时间到了是吧”她极其轻柔地发问,停顿了片刻,催促他,“你去吧,跟大家一块去吧。”

少年说“妈妈对不起,我走得太急了,对不起。”

“不用给我道歉,儿子。”

郁百合放下毛衣,抚摸着手机屏幕内的脸,像是她抚摸相框里的人一样,眼底这才闪出了几丝光亮,“妈妈今天看到你,妈妈已经很幸福了。”

少年朝她用力挥了挥手“我走得太急了,欠你一句话,妈我爱你,妈妈再见。”

“再见,儿子。”郁百合弯着眼睛笑着,五指张开又收拢,滴泪在空里坠成细细的银线,“妈妈也爱你。”

年三十大红的街灯点亮,汽车尾灯排成等候的长龙,倒后镜上别着的红色小旗飘荡。

红色的灯与黑色的夜中,洁白的雪花从夜空旋转落下,融化在滚烫的引擎盖上。

城市大楼的窗口里爆出混杂的香气,点亮的窗口是橙黄色,微缩一户团圆。

蒋清河派出所大灯灭了,蒋胜吱吱地将百叶窗帘拉下来,把纷飞的雪花遮挡在窗户外面。

一回头,黑色外套的少年拉好了鼓囊囊的登山包,那一头卷发的侧影掩盖在蓝灰的阴翳里,竟然也有些许清寂。

“肖专员。”他走过去,敲了敲玻璃。肖子烈扭过头,扫了他一眼。多亏他不再穿花花绿绿的嘻哈服了,这黑色立领夹克,把肖专员那张小白脸衬出了杀手气质。

“到你师兄家过年去啊”

“谁爱去当根蜡啊。”肖子烈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地同他搭着话,“我到苗西去。”

他叼住皮套,把匕首入鞘,揣进外套内兜。

蒋胜一想那两个小夫妻秀恩爱旁若无人的样子,也是。

“苗西可冷得很哪。”蒋胜搓搓手,靠着“特聘专员”玻璃门,望着收拾得空荡荡的桌面,“大过年的,国家法定假期,你们还接生意”

“过年有什么稀罕的,每年不都过嘛。”肖子烈拍了张符,登山包自己长翅膀似地漂浮起来,看得蒋胜啧啧称奇。

“哎,专员,你能送我一张这种符吗,我老婆搬家用。”

肖子烈嗤笑一声,绕开他走了。

别看肖子烈把平时摊得乱七八糟,过个年竟然收拾得跟间空办公室一样“专员,你至于把什么拿走了吗连根笔也不留,跟被清退了似的。”

肖子烈走了没两步,又折回来,递给蒋胜一张符。

老警察赧然抬头一看,少年眼眸漆黑,正不耐烦嚼着口香糖看着他“快接呀,你不是要吗”

蒋胜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谢谢啊。”

盛君殊这不靠谱的师弟,因为来去无踪,动辄旷工,公共场合滑滑板,还在岗位上写作业,这些年饱受他的戏谑,这会,蒋胜突然看他顺眼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