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问灵(四)(1 / 2)

撞邪 白羽摘雕弓 3317 字 21小时前

衡南醒来喝药时, 就给盛君殊讲“我梦到了师父。”

盛君殊拿勺的手一颤“是吗”

衡南也不太确定“那个长得像僵尸的,应该就是师父吧”

盛君殊严厉地把勺子往碗里一搁“那叫清癯。”

是个温柔得百无聊赖的黄昏。

盛君殊的容忍度极高,一口一口地喂衡南喝中药,好让衡南能腾出两只手来玩手机,或抠手指发呆。

他喂得很慢, 但一点也不急躁。他发现师妹一切正常的时候,他反而能静静地正常思考。

这坚定了要将师妹快点调整好的想法,哪怕是再入丹境。

衡南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抵触, 只是说“我有个要求。”

盛君殊“你说。”

他想, 哪怕她想要一个布置成粉红色arty的房间,铺满玫瑰花瓣的大床, 或者让他刷卡再买一百套露肩露背的裙子当礼物,他都可以接受。

衡南专注的目光顺着他的下颌, 一点点下滑。盛君殊感觉被不娴熟的锋利的刀片一路刮过, 或者,这感觉像有人在他身上浇下粘稠的奶油浓汤。

“这次能不能脱全。”

“可以。”他艰难地说。

晚餐是在房间里吃的。

盛君殊认为过于简陋,尤其是这种需要体力的时候,更应该

但衡南不想下楼, 她说她连走到车库的力气都没有,再讲, 她就躺在床上不起来, 在床上滚来滚去, 在盛君殊左突右冲的抢夺中拿着手机坚持点完了外卖。

衡南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扔在床上“我就想吃肯德基。”

盛君殊只能下楼告诉黎家女仆不吃晚饭了, 然后沐浴在她们奇异的目光中, 出门拎回一个红红的鼓鼓的大袋子,一路用手遮挡。

回房间一拆,光鸡翅就点了一个桶,一桶里面是八对,盛君殊下意识地抚住了皮带扣“我们就两个人。”

衡南“你吃一对,剩下的留给我。”

盛君殊惊诧回头看她。

衡南也看着他“怎么,你觉得少那你二我六。”

盛君殊放弃和她交流。

“好久没吃过了。”衡南吱吱地吸了口可乐,小声地说,“好好吃。”

她很想念郁百合做的饭,但这里没有。那就吃点垃圾食品,放纵一下让自己高兴。

盛君殊眼看她把六对鸡翅风卷残云地消灭,又从袋子里拿出个盒子。

“这什么”

盛君殊静默地拆开盒子上的丝带“我在楼下买的。”

衡南看着他把小小一个草莓蛋糕小心地拆出来,推到她面前,把刀叉整整齐齐摆好。

她觉得盛君殊这个人不但包袱很重,仪式感也特别重。

“你吃吧,我去洗澡。”

水流沿着肌肉的纹理滑落,在粗糙的疤痕处分成数股。

盛君殊回忆了一下房中术乾法的心法,低头看见这道疤痕,又稍微有点分心。等他反应过来,一手擦着头发,另一手已经把纽扣扣到了顶。

扣它干什么呢反正一会儿也是要

算了,先这样吧。

衡南胡乱仰躺在床上,黑绒绒的头发全垂在床侧。盛君殊把她拽起来,让她背了一遍心法。

都这么久了,师妹的记性果然很好。

静默中,灯熄下。

台灯外的白色灯罩笼着绣着亮片,漫出的光也带着星星似的亮点,散落在黑发构成的银河。

衡南一语不发,睫毛颤动,有点飘忽。

担心上次失态给衡南留下阴影,盛君殊的动作极其缓慢,几乎称得上小心翼翼。他握住了衡南的左手,她的手很凉,像一捧雪,其他部分却神奇地截然相反。

灯光满溢在她锁骨的港湾,立起的黑色桅杆是肩带,那根细细的带子锋利如刀刃,切开细腻的泡沫。

盛君殊每次掠过,都觉得眼睛被刮了一下,刮得心惊肉跳。几次之后,他别过眼去。

按她的特殊要求,刚才两个人背对背宽衣,但衡南出尔反尔,盛君殊当然不会逼她,自己解了扣子。

她神情飘忽,冰凉的手指像触碰蜈蚣的背一样触摸那道疤痕。

这样一道破坏肌理的伤疤并不美观,但这疤痕在盛君殊身上,有种令她着迷的冲击力,仿佛在这种令人扼腕的残忍破坏中,窥见和自己天性相仿的部分。

但她也同时觉得很惋惜。

“师门倾覆那天子烈正在洗髓。”

盛君殊缓声解释疤痕的来历,顺便转移注意力,缓解她的紧绷,“才二十一天,但姽丘派已经上山,我把他从丹炉里捞出来还没来得及捞他旁边的子竹,后面就来了一刀,我把子烈挡在背后。”

“嗯。”她小声应,带着很轻的鼻音。

似乎还是在走神。

盛君殊不知道师妹是不是在专注地背心法,一时不敢再说话扰他。

师妹的触碰小心,无意识。微痒,冰凉,像融化的雪粒,由指尖丝丝缕缕渗入墙缝。

雪粒多了,融化成水。他的额头开始莫名地沁出薄汗。

衡南不敢停下。她知道背错是什么后果,丹境的河流会直接没过她的头顶,更多的是畏怯。

仍有细微的风,钻进心法构筑的高墙,拂在她身上。

高墙缝隙里钻入的丝缕,间杂着细雨,风开始变得粘腻,渐渐地累积出混沌的云头。

衡南一直没声,气息弱弱的,让盛君殊担忧之余,又想起很多年前的洗髓。当时她肯定是想说什么,他就应该引导她像别人一样哭,不应该直接把她塞回丹炉,把一切扼死在寂静里

然后盛君殊干了件蠢事,他安抚地摸过她的头发,脸颊和耳尖。

衡南背乱了。

那猝不及防的瞬间,盛君殊的手臂被她掐出印子。

有上一次的经验,盛君殊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赶紧拖着她快速退出丹境,云头已经凝集,就在他们背后汹涌。

丹境结束,按理说应该高兴,他的神色却凝滞。

这感觉不像是书里写的“大圆满”

像吞下了一把卷刃的刀,或者,满头大汗地剥一个柚子,发现里面空心。

盛君殊额头的汗让风吹去,他压下浑身不快。低头一看,衡南的眼睛幽黑,失焦,逐渐漫上了耻辱的委屈。

但师妹毕竟不

像他那样练过多年的渐法,能坚持到过半已经很好了。

“没关系,别哭。”他赶紧把衡南的眼泪擦掉,轻声说,“已经成了,师兄把你带出去了。”

衡南用手盖住眼睛,胸腔抽动,还是小声哭了一场。

这让盛君殊特别有罪恶感,抓狂了一会儿,他把衡南抱了起来。

这拥抱揭去一切修饰,原始地相贴,阳炎体身上还残留炙热的温度和薄汗,他身上气息浓郁,画地为牢,手托住脊背,筑起高墙,圈出奇异的安宁。

范围收窄,衡南蜷缩着靠在墙边,失控感被安抚,被抛弃的惶惑极速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