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星港(六)(1 / 2)

撞邪 白羽摘雕弓 3280 字 22小时前

“开灯,开灯啊”有人像牙疼一样小声哀求。

“怎么回事”

“快开灯”

“开灯呀”

一片黑暗中, 细碎嘈杂的声音这才如惊蛰苏醒, 随着那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嘈杂就越来越迫切, 越来越高亢, 好像把灯当做了唯一的指望。

男声女声混杂在一起, 被一个惶恐的声音压下“谁把电闸拉了”

这声音是黎江的, 扭曲得几乎听不出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 更大的嘈杂发出,大约有人想往门外冲, 在一片黑暗中撞在了桌子腿, 又或者踩到地上的碎片失去平衡, 重重地跌在地上。

冰凉的红酒飞溅在衡南小腿上,她下意识地往旁边靠去,有人反手抓住她, 黑暗里陡然亮起了一束光。

惨白的光向向下探去,照出摔倒在地上的男人痛苦拧起的眉, 地上破碎的玻璃片和流淌的红酒, 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是盛君殊的手机后置电筒“扶他一下。”

慌乱中, 没有人注意这道指令。

有这一道光亮起, 大家似乎才想起有手机可以用, 片刻间无数道光亮起, 但都照在自己脚下, 只有盛君殊手里的光一转, 直直照向楼梯。

餐厅距离客厅的楼梯还有一段距离。失去光明的别墅死气沉沉,像黑洞将微弱的光吞噬,后置电筒的光很快在散开,到了楼梯前,只照出一个若有似无的轮廓。

楼梯上,的确有个东西。

它静止不动,因为“咚咚”的声音已经消失。但天花板上的提琴声还在继续,旋律熟悉,是首走调的、节奏欢快的圣诞歌。

别墅内信号消失,没有无线网络。众人在手机屏的映衬下脸色惨白,仰头愕然听着这诡异的曲调。

然后,音乐声戛然而止。

半晌,传来一声叹息,好像演奏结束的喘息,嘶嘶电流声频闪,稍有些失真,倒好像是在听收音机,收音机里女人的声音幽幽“阿巍,生日快乐。”

楼梯上那东西动了,就好像音乐盒上的芭蕾舞娃娃,一格一格,一颤一颤地旋转过来。

靛蓝色旗袍,浸湿半面黑血。

衡南身边横出一声女人尖叫,险些将她耳膜震破。

“是大姐”

一声尖叫变成了两声,两声又变成多声,有人的椅子跌倒,有人踩在地上男人的手臂和肩膀,终于有人想起别墅大门在哪,人像蝙蝠一样呼啦啦往出涌。

有人摔倒了,咕咚地跌在地板上,可很快爬了出去。

“老板,老板”姜行嘶哑的叫声埋没在嘈杂的脚步声中,盛君殊刚把地上的男人拽起来,靠在自己肩膀,听到喊声,电筒照过去,姜行瘫坐在地上,怀里搂着不住颤抖的黎向巍。

“爸爸”黎江爬过来,他似乎被扎伤了手臂,右手放在胳膊上。

黎向巍西装上的金龙仍然张牙舞爪,莹莹闪亮,他本人却面如金纸,只剩出气,没有进气。瞪大眼睛看向虚空,嘴一张一合,没人理解他要说什么。他的身体应激性地一抖一抖,左手摊在地上,五指痉挛收缩。

盛君殊俯身,迅速翻了一下黎向巍眼睑“赶快送医院。”

“爸、爸怎么了”黎浚从另一端爬过来,他呆若木鸡地抬头,视线一路跟随姜行拖起黎向巍,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黎向巍那么大的一具躯体,竟然让姜行咬着牙托着两肋抱起来,颤抖着大喊一声“姜瑞”

他两腿微曲,穿着粗气,拖着黎向巍就往门外跑,半路从抱着变成了背着,后面碰柜子、撞椅子,跟着被他叫来的姜瑞,语不成调“我、我去开车”

“爸、爸”黎江追到了门口。黎浚也爬起来追到了门口,他失魂落魄,气喘吁吁地看着父子二人把黎向巍扛在车上。

姜行在院子里摔了一跟头,不过他很快扶着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拉开车门坐上去。

那辆车东倒西歪,险些撞上路灯杆子,排气管轰出乳白的热气,再次横冲出院落。

黎浚踩在门槛上的脚收了回去,后槽牙咬得吱吱作响,呼吸渐平,似乎总算找回些神志,回头看向黎江。

黎江斜靠在门框上,依然捂着左臂,血顺着他的指缝滴下。他一语未发,镜片挡住脸上神情。觉察到弟弟的眼神,他也慢慢回过头来。

兄弟二人,短暂地对视,谁也不知对方心中所想。

黎浚喘着“哥,好好的,怎么会断电呢”

黎江“我也不知道。”他捂着胳膊,略低下头,似乎有些失神,“我先去修电闸。”

黎浚看着他擦肩而过,咬咬牙,从鞋底拔出一枚染血的玻璃片,仰起头,骂了一句,无声龇牙。

苍白的光照着,盛君殊将男人抗到座位上。他背后刺猬似的扎满了破碎的酒瓶碎片,鲜血染了盛君殊一手,看上去相当可怖。

这男人已经昏过去,礼帽掉落,头向一边歪去,倒不是摔的,而是吓的,和刚才的黎向巍一样。盛君殊将他扶正“衡南”

“嗯”衡南靠了靠,把手机亮起来,给他加了一束光。不过没凑得很近,她不是很喜欢血味。

盛君殊略微放心,扯起根系蛋糕礼盒的红绸带,麻利地绕了椅子几圈,绸带紧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将那人绑在了椅子上,厉声道“在这儿坐着,别乱跑,师兄马上回来。”

话音未落,两指挟一张符拍在男人身上,那昏倒的人连人带椅子都遁到了医院。衡南脊背也让他拍了一下,一回头,盛君殊人已凭空消失。

衡南从地上捡起掉落的、褶成花的遁地符,翻过来看了看,遁地一次只一人,带不了她。

衡南反手伸到背上,试探着取,却没想到“刺啦”一声,将盛君殊贴给她的那张护身用的符纸撕作两半,飘落在地上。

裂了就算了。

她扔掉符,站起身来,站起的刹那,头顶再度传来小提琴粗嘎走调的圣诞歌声。

衡南向上看,刚要迈步,被人抓住手臂“小姐。”

黎浚气喘吁吁,拉着她不放“不要乱跑,危险,就待在这里,好吗”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安抚,不如说是央求。衡南拿光照向他的脸,黎浚尴尬地别过头去,额角汗珠细细密密,他控制着喘息,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紧紧抓着衡南的手臂,控制着视线,不敢往楼梯的方向看一眼。

“你比我还怕”衡南的声音轻而冷,又拿电筒恶意地照了他一下,照得黎浚拿手去挡,她便笑了。

把他的手拨下去,“别拉我,我有老公的

。”

衡南举着电筒,在音乐声中,一步一步往楼梯的方向走。

酸枣树枝条在地上投出扭曲荆棘的影,另一端握在盛君殊手里。

他本来不想召牡棘刀。可这刀有灵,又有点儿傻,感觉他手上沾了血,不管谁的血,都兴奋地自动往出跳,拦都拦不住。

盛君殊正站在阁楼门口,在他的位置,小提琴的声音扩大了数倍,拉琴的声音,就是从眼前这个阁楼传出来的。

盛君殊站定片刻,一脚踹开门,门“砰”地撞在墙上。屋里空空荡荡,只有清晰的音乐声。床上的白布扭成一团,似乎被人动过。天窗开着,冷月如霜,铺陈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