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老了, 宁蓁蓁也是最优雅的老夫人。
用了点发油,让有些飘起来的短发牢牢固定在发髻上, 今天又是特殊的日子, 丫鬟小心翼翼挑了紫茉莉粉, 用指腹揉搓开,再给老夫人描好眉,动作稳又快地带给她带上了发簪、耳饰与抹额。
等到妆容好, 干燥而又温暖的手搭在年轻丫鬟的手臂上,微微用力,站起身来。
抹额正中是一块儿翠玉,耳朵上也带着玉坠,因为不再年轻,面上是皱纹,眼尾也是细碎的鱼尾纹,笑起来的时候皱纹格外明显,只有一双眼,不至于说是像是年轻人一样干净,但也远比同龄人澄澈通透,让人觉得像是午后的湖水, 安宁静谧。
谢谨之看到了自家夫人站起来,也笑呵呵地伸展开手臂, 宁蓁蓁走上前, 替他整理衣衫。
自从圆房之后, 过去的几十年都是这样, 他穿戴好最后一步正衣冠,都是宁蓁蓁做的,不同的是过去要带梁冠,现在不用了。
装扮好了之后,他扣住了夫人的手,走出了门。
年轻的时候,只有无人,或者是依靠衣袖的遮掩,才好意思牵她。等到年龄大了,反而觉得夫人一直秉承的理念是对的。
在人老了之后,阴天下雨的时候有些骨头疼,行走的时候,都有些难受,就后悔年轻的时候,为什么要太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多与她在郊外走一走,有人无人都扣着手又如何
慢慢走在回廊里,这木制的长廊都是新铺的,极其平稳,就像是他的为官之路。
没有了安平侯府嫡子的身份,他也从兵马指挥司请辞,去了书院里专心读书,从童子试开始,一路到金銮殿上,被圣上点为了状元。
入了翰林之后,在中枢六部打了个转,外放为官十余年,谢谨之从来都是带着夫人一齐赴任,在不惑年岁以前,回到了京都。
他是开恩科那年的状元,那年的春闱就是为了太子继位选定巩固之臣,等到回到京都,他就从太子门客,身份一变,成了天子近臣。
五年前,做过阁老、太子太傅的谢谨之就告老了,陪夫人在大梁走了一圈,现在嫡长孙要成亲了,这才又回到了京都。
这次之后,恐怕就不会离开了,毕竟两人都已经老了,上次去了琼州岛,风稍微大一些就受不住。
谢谨之知道,他们两人的寿数应该快要到了,尤其是妻子的。
在她出生的时候,柳家是一场乱仗,待她刻薄,她先天不足,未嫁人时候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后来虽说一直有补,年轻的时候身体还好,年老了就有些不足了。
谢谨之知道了妻子的身体不好之后,从愤怒到惶恐,到最后的接受的安宁。他们两人携手一生,要是她走在自己前面也好,起码不至于太寂寞。
谢谨之并没有想太多关于妻子身体的事,今日是嫡长孙的婚事,应该更高兴一些。
两人说起了院子里的布置,一个带温泉的别院也翻修了,过几日可以去小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