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 刘艳醒来的时间已经越来越早, 睁开眼, 一片灰蒙蒙的, 就着半敞开的门, 看到了后檐下灶台里燃烧的柴火反照出来的火光, 一阵阵的米粥香, 若有若无传来, 刘艳一下子就没了睡意, 爬起来,翻身下了床。
自从双抢以来,今天算是头一回醒过来,她妈还在家里没有去出工,所以, 现在时间绝对不超过五点。
刘艳突然想起家里有闹钟, 心里十分高兴,来到这里这么久,咱也成了有时钟的人了,总算不用再看天色和太阳估计时间了,于是兴奋地扭头去查看时间,可惜屋子里太暗了,看不清闹钟上的时针。
饶是这样,却一点都没有打击到刘艳心里的那股子兴奋劲,搬了张小椅子,到床对面的长桌边, 这长桌也是最近家里新添置的家具,踩到椅子上,拿起闹钟,放在眼前仔细看去,差不多是四点四十。
知道了准确的时间,刘艳满意地跳下椅子,往外走去,走出房门,走到灶台边,喊了声,“妈,早。”
“起来了,今天这么早。”
“醒来得早,刚好闻到妈煮的早饭很香,就起床了。”刘艳没看到大哥二哥,看来是还没有起来。
“木盆里有水,脸帕我也放在盆里,赶紧去洗把脸,稀饭差不多煮好了,要是饿了,就和妈一起吃,妈吃完,还要赶着出工,你哥他们要是没醒,你晚点,等天亮了,再叫醒他们。”陈春红拿着锅铲搅了下锅里的稀饭。
往常她吃完早饭,出门前,要是儿子们没起来,她都会去把大儿子叫醒,因为锅里有吃食,后院一定要留人,而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叫,两个儿子就先起来了。
今天小女儿先醒了,她打算让大儿子多睡一会儿。
“好,我知道了。”刘艳答应了下来,正打算去洗脸,又回头和她妈说“妈,你不用着急,我刚才看了下钟,离五点还差二十分钟,妈你可以慢慢吃早饭。”
陈春红一听,笑了笑,“看来,你们那个钟表还是挺准的,我估摸着,也差不多该吃早饭了。”说着,放下锅铲和锅盖,转身蹲在灶门前,用竹笆子把灶台里的柴火扒了出来,把明火熄灭掉。
刘艳满头黑钱,是看钟表时间来安排事情,而不是她妈来检查钟表的时间准不准,不能这样本末倒置,好不好
说起来,她最佩服她妈的,就是这一点。
没有时钟,却能把时间掐得大差不离。
刘艳把这个归于生物钟和生活经验,人的生物钟很强大,她现在醒得越来越早,洗完脸,和她妈吃早饭的功夫,大哥和二哥也陆续起来,洗完脸,一起吃早饭。
今天的早饭,是放了空心菜的菜叶子一起煮的稀饭,自从家里不缺吃的粮后,红薯就从早饭和午饭里退了出去,只有晚饭,才会搭配着红薯和洋芋一起吃。
早饭过后,上工的喇叭也响了起来,陈春红临出门前,又叮嘱大儿子一句,“你今天一个人去公社,自己小心点,要是发生什么事,记得去粮管所找队里的老会计。”最近交公粮,队里的老会计都在粮管所那蹲着。”
“大哥,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刘华开了口,他大哥一个人去,他妈不放心,他也不放心,就大哥这身板,要是买的肉被抢了,怎么办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刘军眼皮子跳了跳,他百分之百的肯定,老二绝对不是担心他,是担心肉,又提醒,“你上午还要去舂米,我们可等着中午吃新米。”
生产队新收的粮食还没有分下来,家里的新谷,是双抢期间他们三个去田里拣的稻穗,这次的收获不错,二弟刘华去捡那些显眼的稻穗,他和小妹刘艳专门扫荡脱落掉在泥水里的谷子,然后去河边用河水冲洗掉泥土,回家用簸箕晾晒。
七八天下来,累积了近二十斤的干谷子。
连他妈都吃惊不已,夸他们能干,这两天,见队里陆续有孩子拿捡来的稻穗去舂米,也做主,拿了一半出来,让二弟去舂,尝一尝新米的味道。
“队里只有一个舂碓,最近舂米的人家比较多,你早点过去。”刘军又提点一下二弟。
刘华听了这话,于是说道“那我先去舂米,再回来洗衣服挑水。”
“就这样安排,舂完米,好好放着,等我晌午回来再处理。”陈春红交待完这句,就匆忙出了门,刘军也没有多耽搁,拿起了小背篓,先去割牛草,最近几天,因为犁田,正是牛出力干活的时候,需要多喂一些好的饲料,添了饲料,所以对牛草的需求量不大。
他今天割一百斤牛草就可以了。
早点割完,就能早点出门去公社,他今天去公社,主要任务是去邮局给他爸寄信,再顺道去食品站买肉。
“大哥,你等等。”
刘军刚要走,就听到妹妹刘艳叫唤,转过身来,“艳儿,你有什么事”
“大哥,你今天去公社别割肉,我和二哥打算等会儿去山上找找野兔子。”家里只有上次换野猪肉时的十斤肉票,刘艳觉得,还是先留着,不要用掉。
刘华一开始听说不割肉,就有些着急了,及至听到后面,又高兴起来,不过有些迟疑,“艳儿,妈说了,不让我们上山的。”他很想去山上找兔子,却也牢记着他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