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陆袖离开的时候, 曾经和问过秦观，要不要和她一起离去，这算是她给秦观的最后一个机会。

然而对方当时脸上僵硬的表情, 将她最后一分希望都彻底打碎了。

后来她将事情做得那般决绝, 多少也有些想彻底斩断情丝的原因。

“我相信。”秦观望着陆袖, 对方的脸看上去圣洁而不可侵犯，若非还有一双眼眸情愫流动, 只怕他便要退怯了。

无数的灯光在昏暗的餐厅里游荡，周围嘈杂的人声在这一刻从秦观的脑海中被剥离开来，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陆袖的脸上。

重逢已有数年，他第一次在陆袖冷漠的神态中看到一丝往日的情意。

“那天你问我，要不要和你一同到须弥空间去。”秦观的眼神有几分迷离, 终于将那日的真实情况说了出来。

“我突然觉得很心动, 很想答应你。可不知道为什么, 我感到心脏和头部一阵剧痛, 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等我恢复神智, 你已然走得很远了。”

这是他此生最为后悔的事情, 陆袖离开后的几十年里，他几乎每日都要被这梦魇一般的情景惊醒。他惊恐地叫她不要走, 可她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留下一个背影。

他在那片荒芜里煎熬着, 却始终无法离开副本世界。他迫切地希望能够离开这里, 能够见到对方, 哪怕陆袖在须弥空间也没关系，他要找到她

然而当他从那里出来以后，他第一时间接收到的, 是陆袖已经死亡的消息。

他始终没有办法直面好友界面上的那张已经变成灰色的头像。他开始发了疯一样地进入须弥空间，然后又出来，再次进入，直到那几种须弥空间全部都被他翻了个遍。

期间纪如海在须弥空间的进入口处堵到过他两次，但他那会儿已经失了神志，丝毫没有理会对方便径直地进入了须弥空间。

进入几十年也不过才一缕白发，但秦观的头发却已经全都枯白了。或许是看到他那狼狈的样子，纪如海后来便没有再联络过他了。

然而他始终没有在须弥空间找到陆袖。什么都没有，她好像真的已经死了。

唯一的一次，他在一个古代的世界中，找到了陆袖曾经养育过的孤儿。他们说的那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行为，都好像是她啊

可秦观没有办法相信这件事，他还没来得及将答案交给对方啊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待他如此不公。

越是追寻陆袖的踪迹，他的身体便损坏得越严重，可他没有办法停下来，因为停下来的每一秒，都让他感觉到死亡一般的恐惧。

他只好不停地找下去，因为只有这么做，他才能骗自己说陆袖还活着，只不过是她还没有找到而已。

在须弥空间找不到，秦观就去奇葩的小世界寻找。生存者必须做任务才能进入世界，他开始疯狂地做任务，只要普通通关的条件一完成，他立刻就出来。也不管身体和实力如何，只要那个世界没有陆袖，他就会出来。

纵使秦观有一身本领，但他毕竟没有陆袖那样的奇遇，总归是凡胎，就算能扛得住副本的压榨，也扛不住魔物对他身体的破坏。

不知去了多少个世界，等秦观到了魏丞所在的那个电影世界演化的小世界的时候，秦观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行了。他是和魏丞做了交易，勉强找到了地方修养。

理智的时候，他想续命，因为要是死了，便再也找不到陆袖了。可是他心底还有一个更黑暗的声音和他说，别找了，她已经死了。这种想法让他几乎放弃了求生的念头。

这两种极为矛盾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激烈地碰撞了起来，他只能在恍惚间硬撑着。

或许上天真的待他不薄，他竟然真的看到了陆袖。

他大概真的不该再奢求更多的东西了，他不能这么贪婪。

“我一直想将那日的答案说给你听，可或许是自尊心作祟吧，我始终不知该如何同你说。”秦观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不过今日总归是说出口了，倒是了了一桩心愿。”

秦观的笑容有些微苦，陆袖能从流动的空气中品尝出那种情绪，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

其实说起来，她对秦观是恨过的。爱之深，恨之切，那样炽热地爱过秦观，是很难不去憎恨他的。可是时至今日，也都过去了。

那次分离时的场景，其实也是她心中的梦魇。她惧怕再次恋爱，有一小半原因便是那次秦观的沉默造成的，也是那次“拒绝”，让她彻底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陆袖沉默了一会儿，才扯出一个很淡的笑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谢谢你告诉我那些年我没有白等。陆袖望着秦观，只觉得百感交集。

从他们在一起开始，一切的障碍就全都是外力。先是黑刹下的毒手，后是小丑掠夺的记忆，都是不可抗力。

可陆袖现在却突然觉得有些喜悦，至少他们是彼此用力爱过的，这也就够了。就算没白白相识一场。

“先生、女士，你们要我留意的人回来了。”穿着变异妖兽制成的工作服的服务员突兀地走了过来，给陆袖和秦观一人上了一杯冷饮，“请问，要将他们请过来吗”

陆袖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发问晃了一下，刚才那样浓重的情绪便顷刻间淡了下去。她回过神来，对那服务员说道“请他们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