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袖失明了。

在一片强烈到可以让人失去视觉的辉光中, 陆袖其余的感官被无限度地放大了。有一双极其富有温度的大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对方的身体将她压在了下面。

她知道那是谁的手。

从那个方向来的，能救她的人, 也只有赵明飞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要救她呢明明已经是敌人了。

她想和对方说，别费劲了，逃不掉的，但是对方那撕心裂肺的叫喊让她哑然。

那些都是一瞬间的事, 圣光一般的冲击波透过赵明飞身体，贯穿到她的身体上，她突然觉得很温暖，那就像是春季午后的阳光，她躺在草坪上，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那光透过她的时候, 她感觉自己大脑里的一切悲伤、痛苦都尽数湮灭了, 剩余的只有一种感觉温暖。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恍惚间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陆袖”那声音听起来和向南一模一样。

时间太短了, 一下子就消散了，仿佛只是幻觉。但那光是确确实实没有伤害到她的, 就像是一个老朋友而已, 只是从她身体里穿过了, 她却并没有溶解在那光中。

随之而来是一阵剧痛, 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身上还压着赵明飞的重量。

她的脖颈间骤然湿润了起来，她回手一摸, 手掌间尽是滑腻的触感，血腥味蹿入了鼻腔。

那是赵明飞的血。

“蠢货”陆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是黑刹。

“哈”赵明飞好像在笑，陆袖听到他说, “我乐意”

如果陆袖的眼睛没有短暂失明的话，她就能看到赵明飞胸前被洞穿的血洞，以及黑刹的真实面目。

站在赵明飞面前的黑刹不是别人，正是“落云”

可惜此刻那属于落云的皮囊并不完整，黑刹显然受到了这股攻击的波及，身上的皮肤有许多残破的地方，像一个坏掉的木偶。

黑刹当然不是落云本人。黑刹本身是邪魔，所以受限的地方很多，她不能以自己的本体进入那个被圣贤大能构造出的人类聚集地中。所以她选中了有所求的落云，诱骗对方做了一个交易，代价是要对方交出这幅身体。

黑刹显然是使用了陆袖提前做过陷阱的传送阵中的一个，那些陷阱在对付真正的邪灵时，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所以黑刹得到的这幅人类皮囊才会有所破损。

一股股黑气从那残缺的地方蔓延出来，黑刹正操控着魔藤不断地进行修补。但那股大阵攻击所带来的圣光依然还有余威，不管黑刹怎么修补，魔藤的修补速度都赶不上消耗的速度。

面对赵明飞的“自甘堕落”，黑刹显然是失去耐心了。但她好像很在乎赵明飞，对他也格外地容忍，并不像对待其他棋子那样残忍。

“快走”黑刹强行扯起赵明飞，将他扛到自己肩上。

陆袖感觉身上一轻，她的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只隐约地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把将赵明飞抓走了。

“赵明飞”陆袖大喊了一声。

然而对方早就被黑刹抓着，消失在了原地。

那光芒还在闪耀着，陆袖的意识开始模糊了，她只觉得自己很累，很想睡上一觉。

秦观在会议室坐着，自从陆袖走后，他就经常坐在这里。他不再去启智之地了，他没办法看着对方顶着陆袖的脸和他说话。

对方似乎一直在扮演着一名合格的妻子，安静的、贤惠的，但秦观就是开心不起来，他觉得不该是这样的，陆袖不该是这样的。

最后，他迫不及待地逃离了那里。尽管理智一直在和他说，他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而焦虑不堪，不该将工会的事情全部扔给其他人，他想要的生活明明已经近在咫尺了，只要将陆袖踢出他的人生规划就可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无法狠下心来。

最近他偶尔会回忆起一些破碎的片段，红色的嫁衣、橘子的清香、赤裸的肌肤

他以为自己会很厌恶这一切，但是他却很诚实地在脑子里反复搜刮着这些本不该有的记忆，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记得小丑当时在用针管抽取他对陆袖的心动记忆的时候显得很气愤，因为那针管已经满了，而记忆却还没有被彻底抽取干净。

他是这样爱着一个人吗爱到满满当当这真不像是他的作风。

秦观垂下眼睑，高挺的鼻梁下方，一双修长的手交叠在一起，支撑着整个头部的重量。这些散碎的记忆，让他甜蜜又沮丧，让他焦头烂额到有些斯德哥尔摩般的想念。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期待那样的记忆，他反复地看着，饮鸩止渴也不过如此。

他正发呆，一股强光从他的余光中滑了出去，直通天际。

然后就是灵纹空间的回归提示音，提示他们普通通关时限已结束，可以着手返回了。

秦观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晃了一下子，骤然响起的声音也让人颇为厌烦。他皱着眉，脑壳里的烦躁就要溢出来了，但紧接着，他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大阵大阵被人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