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袖一直这样看着,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楚拂烟层层叠叠的纱裙在她眼中模糊成了缤纷的红,那是层层递进的色阶,在阳光下闪着人鱼姬色的偏光。
她递出的那明灭的火焰, 不偏不倚, 刚刚好到秦观的脖颈处, 秦观要稍微低头才能将口中的烟草点燃。
陆袖看到秦观的脸上又勾起了那抹熟悉的笑容, 他没有低头, 反而向后仰了仰, 将头彻底靠在了背后的墙上。
那是一种拒绝,无声的拒绝。
楚拂烟的手僵硬地悬于半空,出乎陆袖的预料,她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便低头轻轻地笑了一下。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的态度变得更加地谦卑了, 她先前膝行了两步, 挺直腰板,将双手举过头顶,刚刚好递到嘴边。她对力量、速度、距离的把控都非常优秀,火花顷刻间就将那烟卷点着了。
秦观没有再后退, 他也没有地方可退, 那烟已经点着了。
陆袖看到秦观歪了一下头,像是在说“有点意思”,但他终究是没有表态的,表情也是淡漠的。
楚拂烟并不气馁, 她到这里来时必然的,她的父亲和兄长还在那几个兽族的修士手里,如若要将他们带回来,那势必要借秦观之力。
一个男人能从她身上要到的东西不多,实力、美貌都够了,若然再不动心,就足以表明这人的冷血,那么她便要献上尊严和忠诚,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楚拂烟收回了手臂,那火已经从尖端的毛烧到了木杆上,她竟然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烟来,也点燃了。
她是现实而理智的,那些没有用的自尊对一个要在灵纹空间里寻得出路的漂亮女人来说,没有任何用。
她父兄还在的时候,手下团队也人数众多,她背靠大树,自然可以活得高傲。如今团队中的三位领袖被抓了两个,剩下一个女人,不管她再怎么强势,二把手位置的那两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是断断不会听她的话的。
他们会霸占她、控制她,必要的时候,这两个原本水火不容的男人还可以联起手来将她软禁。她的实力算是上流,但那两个副手也并不差,且手下还各自有数名好手。
她势单力孤,是决计不可能与之对抗的,即便对抗也无外乎就是失败和两败俱伤这两种结果。
这样一来,父兄就无论如何都救不回来了。如果都是被践踏,她宁愿去找一个足够强大的人。一个比自己要强的人,无论男女,即便是输在对方手里,她也心甘情愿,总好过输在那两个杂种手里。
她找上了秦观,除了强大,她还看好他背后的团队、势力,以及他在整个灵纹空间留下的名声。一号团队,从来不滥杀无辜,合作从来都能完成任务,毫无败绩可言。
如果不能高傲,她愿意折在这样的人手上。不过不是那么轻易的,因为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该是一个喜欢女人投怀送抱的人,她要低头,却不能痛哭流涕地低头。
楚拂烟抽了一口烟,水蜜桃口味,在魔法世界拿的。
其实她和秦观之前见过一面,就在魔法世界,合作打过boss,也不算是完全地陌生人。但秦观那时候的眼睛里是完全没有任何人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她站在他对面,就和对面的一花、一草、一块砖石没有任何区别。
秦观无疑是很强劲的对手,碾压般的强劲。但他的杀戮是很疯魔的,不留退路的,听说是为了只有世界boss才会掉落的跨时空传送物。她还听说,是为了一个女人,但她没见过那个人。
可是很奇怪,这次见面她总觉得秦观有些变了。怎么说呢,变得更像是她预期的那样,强大而冷血,而且眼睛里的凶残也不再有所隐藏,他就像一匹释放了凶恶本性的野狼。
楚拂烟更欣赏这样的秦观,因为这样没有感情的人往往能够走得更长远。当然,她的计策也更容易实现。
她所求之事对于秦观是毫不隐瞒的,对比自己聪明的人说谎是非常愚蠢的行为,她是万万不会成为那种人的。她的渴求都摆在明面上,也没有掩盖的必要,她只要用同等的利益换取就可以,这样双方都更加痛快。只要她还有价值,秦观自然不会抛下他。
陆袖看着楚拂烟吐出的烟雾,很奇怪的,那烟雾是淡淡的一种粉色,在她面若桃花的脸庞边萦绕着,久久不散。
陆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到一股危机感,楚拂烟太危险了,远比李芙风要危险。她是何等能屈能伸的人物,她的眼底和秦观如此相似,都没有什么情感可言。
都说以利益而聚集的人必会因为利益而散去,但那只是红尘中的普世价值罢了,在灵纹空间中,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利益就会一直保持并且不断放大。他们像极了一对,更合适的一对合作者。
楚拂烟所求,无论为何,秦观都给得起。不像她,所求之物无非一字,却恰好不是秦观能给的那种。
这实在太讽刺了,陆袖无声地笑了,她突然觉得那阳光太刺眼了。
“千年之木,焚于一旦,不可惜”秦观啐了一口烟,眉目之间仍然是惯常的寡淡与薄凉。
陆袖有时候是有点佩服秦观的,面对这样一个如拂烟一般缭绕盘旋的女子的示好,她是做不到他那样冷漠的。冷漠地将人勾过来又悬在半空,然后残忍地看着她卑躬屈膝,自己却稳坐高台,这是只有秦观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楚拂烟却微微一笑,只道“千年之木,其香异常,远非寻常可比。如今既然燃了,我不点上一根,不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