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给爷唱首曦月吧。”李芙蓉的脸上表情很淡, 声音虽然柔和却并不谄媚,她的背挺得很直,手上抱了琵琶。没等对面的人有什么回答, 她便已经弹了起来。
凌真依靠着凉亭的圆柱, 脚边放了一个暖炉, 他听着李芙蓉的声音, 一时间思绪有些散乱。
这首曦月,是秦画景作的词曲。凌真瞥了她一眼,李芙蓉的脸上胭脂色略重, 下巴尖尖,看上去尖锐极了。
他已经将她囚禁在王府许多天了, 李芙蓉的不满日益加重却又无计可施。在演奏的时候闹些脾气,无非是想表达自己的愤懑罢了。又或者,她风月的外壳下到底还存有几分对秦观的爱意,所以她始终吟唱秦观的曲子。
凌真盯着她的脸颊,或许是感受到了他露骨的目光,李芙蓉的眉毛皱的更加紧蹙了。他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出过去那种爽朗的棱角,却无论如何都是找不到的。
亭子总归不是在屋子里,外面下着雪, 李芙蓉的手很快便冻僵了。终于,她一个不留神,弹破了一个音。
李芙蓉停下了演奏,冷冰冰地说道“公子见谅,今日奴家身体不适, 不能为您奏曲了。”
凌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她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隐藏得很好得不耐烦,她似乎觉得这里是一个鸟笼,而她这只百灵正想法设法地打算逃离。
“既然留在此处如此不快,何不说出来呢”凌真平静地问。
李芙蓉先是一愣,随即倒头便拜,声音依然冷清,但说出的话却是“爷您恕罪,奴家绝无此意。奴家不过是深巷里一歌姬,许是礼数不全,叫您误会了。”
这样的道歉,礼仪是到位的,但毫无感情。凌真越看她,眼神就越冰冷。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留在一个让自己不舒服的地方而绝不反抗呢明明心里一万个不快,不快到话语中都难免夹杂透露,既然敢冷言冷语,又为何不敢直接顶撞后者还有几分骨气可言不是么
凌真总是想起李芙蓉在第一小队的那些日子,明明那个男人对她不假辞色,为什么还要飞蛾扑火地扑过去呢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可对方已经有爱人了,难道要因为喜欢一个人,所以就要放弃尊严、放弃自我,然后全心全意痴情等待吗那么这样毫无理智的人,还是她自己吗
秦观爱陆袖,可他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陆袖爱秦观,可她也还是她自己,她包容秦观的孩子气,也坚持自己的想要的那份自由和肆意。
难道爱一个人不是变得更好,而是要像李芙蓉那样痴狂,如此才算是真爱吗
凌真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他从前对李芙蓉的那份单纯的感情,也随着过去的“李芙蓉”的消失而逐渐散去了。他还跟着她,可跟着她的具体原因,他也说不清楚。又或许他只是想跟着,只是想看看她还能做到什么程度,只是想得到一个那些问题的答案。
这一辈子,他还是找到了她,可她也和过往一模一样的矛盾,他也依然得不到答案。
凌真看着跪在地上低眉顺眼的李芙蓉,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听说,你爱慕秦二爷,是真的吗”
李芙蓉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随即说道“爷,您玩笑了。”
凌真又问道“你做头牌这许多年,钱有不少,为何不赎身”
李芙蓉敷衍地答道“我不过是一届歌女,陪些笑脸罢了,如何能攒够赎身地银钱呢您还是不要再开这些玩笑了。”
“若我替你付这些钱呢”凌真认真地问道,“我为你付这些钱,你是否愿意离开迎缘楼”
李芙蓉沉默了半晌,才找到了合适的措辞“您归为王爷的公子,别为我一个下等人浪费银子了。我这等身份,从来没想过要进入贵府这样的宝地,我只偏安一隅,吃喝不愁,如此也就心满意足了。公子抬爱,我承受不起。”
凌真并不听她这些说辞,只是直截了当地说道“如果我为你赎身,并不要你入府呢”
“您这是何意”李芙蓉似乎有些吃惊,她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凌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