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 刺史府。

听下人禀报说阿母传自己过去, 顾文晗放下手边还未处理完, 但并不算太紧急的公事, 匆匆回了刺史府后院。

赶到顾老夫人的院子后，顾文晗给在上房宴息室外间等着他的顾老夫人行完礼，去了旁边的客位上坐下后, 略疑惑地问道：“不知阿母匆匆召儿子前来, 所为何事？”

他的阿母很知道分寸，一般不是有重要的事情, 不会打扰他处理公事的。

可最近，好像没发生什么大事啊？

“文晗, 阿母听人说, 代王快来我们幽州了？”顾老夫人不答反问。

自从拓跋勰在东莱郡暴露了身份之后，便不止一个东莱郡的大小官员们，知晓他去到东莱郡了。

东莱郡周边的县令啊，郡守啊不说, 就是青州旁边的州刺史们, 也得到了消息。

顾文晗亦是如此。

至于自己的阿母是如何得知此事的，顾文晗猜测, 可能是因为代王即将到来，他安排人下去准备接待事宜时，有人露了风儿出去。

此事倒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毕竟代王他们现在日夜行着船儿，今夜之后, 明日再过一日，后天的下午便可以抵达幽州了，就是他现在不说，到时候他阿母也会知晓。

于是顾文晗也不隐瞒，微一颔首后，承认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海上航行，食物方面不能及时补给，代王的船航行了这许久，怕是已经没了新鲜的瓜果蔬菜吃了。文晗，明日一早，你便亲自走一趟，去给代王送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吧？”

顾文晗摇了摇头：“阿母多虑了。代王乘坐的船只上，带着的新鲜的瓜果蔬菜应已用了冰镇着，现在又是春天，天儿偏冷，冰不易化，代王所带的瓜果蔬菜，一路用到我们幽州，应是无碍的。”

真不需要他去送什么瓜果蔬菜。

这儿子怎么就这么死脑筋？

顾老夫人真是有些头疼。

她又不傻，能不知道文晗刚刚说的那个道理？

她只是让他找个借口，提前、单独地去迎接代王，和代王拉好关系，顺便儿再把妙菱带过去——

想起自己的打算，顾老夫人抬手捏了捏眉心，皱着眉头沉思须臾后，她那双因上了年纪而有些浑浊了的眼睛里面，精光一闪而过。

她又想出了一个借口：“倒是阿母欠考虑了。”

“不过文晗啊，你和幽州其他的官员们不一样，你与代王，还有一层表亲的关系在！代王难得来一回我们幽州，你若只是等到代王乘坐的画舫船靠岸了，再和那些官员们一起去迎接代王，终是显得不亲。”

“不若明儿一早，你且放下手里的公事，带上几个仆人，轻车简从地先去迎接代王，表一表我们顾家，对代王的亲近之意。”

代王的生母李夫人，当年生下代王不久后便香消玉殒了，先皇看代王年纪幼小，不能无人照顾，便把代王给了顾文晗的小姨——膝下空虚的顾夫人照顾。

后来代王就藩，顾夫人跟着一起去了代国。

成了代国的太后娘娘。

虽然代王不是顾太后亲生，可却是顾太后一手养大的，这养恩与生恩，也差不了多少了，所以，这些年，代王一直都挺亲近他们顾家的。

可就算代王亲近他们家，他也没必要这么上赶子地巴结代王吧？

毕竟，代王再过一两日，也就到幽州了。

他还特意提前些出海迎过去，这谄媚得，也太过了。

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迎合别人的谄媚性子，素来脾性较耿直的顾文晗，实在不屑去做那种事，他甚是坚定地拒绝道：“阿母，儿子的身上，不止是有和代王的亲戚关系，更有我大汉朝一州刺史的官职！别说是代王来了，就是陛下最是亲近的如意王来了，也断断没有一州之刺史，丢下底下的大小官员们不管，一个人跑去迎接王爷的！”

“此举实在鲁莽，阿母请恕儿子无法同意！”

竟有这么严重？

后宅之事，顾老夫人了如指掌，可官场上的那些事情，顾老夫人却不是很懂。

看见底下的客位之上，自己的亲儿子端肃着个脸，浑身散发着“此事没得商量”的气场，顾老夫人知道自己的要求，应是真的不妥当了。

不然，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儿子，不会如此拒绝她。

默然了片刻后，顾老夫人终是把心里原本的打算，给压回了肚子里：

罢了罢了，妙菱的事情，等代王到了幽州后，她再想想法子吧。

……

顾文晗前脚刚从顾老夫人的院子里面离开，后脚，顾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心腹侍女，便迈着小碎步，去了顾妙菱的院子。

向顾妙菱禀报道：“三娘，老夫人的提议，刺史没有同意。”

“祖母亲自发话，大伯都不答应？”顾妙菱惊讶极了，下意识地反问。

要知道，她的大伯，可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

比如说，顾老夫人刚随着顾文晗来了这幽州就任的时候，因为不适应幽州的水土气候，没多久便病倒了，缠绵病榻一个多月时，顾文晗急得不得了，每日公事办完后，都亲自守在顾老夫人的床榻前。

亲自为顾老夫人熬煎汤药，亲自端去顾老夫人面前后，喂药前，他还总是会先尝一尝，看看汤药烫不烫人。

觉得差不多了，他才会把药喂给顾老夫人喝。

除了在娶妻生子方面，她的大伯不肯依了她祖母的意之外，其他的方面，他真的对她的祖母，可谓是百依百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