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一时间陷入微妙的寂静里。
唯有别泽从头到尾表情不变,扭头就向胖子吩咐起换人的事情。
眼看着汇聚过来的好奇目光越来越多, 江姜没忍住伸手拽了拽梁以斟的衣角, 幽幽道“你改口是不是太快了点。”
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好啊
这么积极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的小心思吗
“怎么。”梁以斟顺了顺江姜的小脑袋,抬头用四周都能听见的声音平静道“我觉得别导态度诚恳手笔大方, 所以勉为其难的点头同意下来, 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目光转了圈,将偷看过来的好奇群众都盯的纷纷转头后,便满意的对江姜道“看样子大家都觉得没问题, 那我们这就开始拍戏吧。”
江姜
狂风依旧肆虐,少年却远离了最初的诞生地。
他漫无目的的行走着, 最后停在了一座小城里。小城的不远处就是海边, 往日安全的距离此时已经到了生命攸关的死亡线。
暴风雨中, 城市中的哭喊凄厉悲惨始终未停, 然而少年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城里, 而是遥遥落在正从内陆涌入城镇的那群人身上。
身穿军绿制服的人影们迎着骤雨狂风和呼啸海鸣, 步伐坚定的救援着城市中的受灾民众, 无一人撤退。
整整三天的日夜不眠, 这群身影硬生生走遍了城市里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尽最大的努力将大撤离的消息传播,最后成功汇聚了一批沉默的求生者。
地狱般的煎熬中,民众们已经无力再哭喊, 除了麻木之外,任何多余的举动都是在压榨体力。
可惜的是即便这样,他们的前路依旧一片黑暗。本该来带他们撤离的卡车迟迟没有消息,时灵时不灵的网络陷入长久的瘫痪, 数以万计的民众苦苦守在集合点,身后是汹涌澎湃日渐逼近的大海。
绝望弥漫希望未知的情况下,军官们费力维持的秩序终于在某一刻崩盘。
如同困兽的灾民们开始舍弃一切寻找出路,纵使体力不支脚底糜烂也不曾停下求生的脚步。
他们向生而行,被抛弃的孤寡妻女,就只能静静地直面死亡。
“司长”令人窒息的麻木里,一个军官终究忍不住的低声道“我们也走吧。”
“上头一直没有下达最新的命令,支援队又没有消息,再拖下去的话,我们就没有离开的机会了。”说到后来,他没忍住看了眼身后,触及那汪洋无际的海洋时,他略显青涩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恐惧。
人力有时尽。
在天地大灾面前,众生平等。
“是啊,司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司长,海势太大了,恐怕天一黑,我们和这座城市都会被彻底卷入海浪里”
“上头的命令是尽可能援救更多的同胞,但现在被留下的都是妇女老幼,我们就算想带上她们也无能为力,倒不如抓紧时间赶上前面的年轻人,将他们平安带回内陆,也算是不枉此行。”
风声呼啸里,军官们苦口婆心的劝着为首的司长。
在他们周围,或坐或躺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人群里有满脸皱纹和老伴互相依偎的老人,有抱着孩子双眼空洞的妇女,还有浑身脏兮兮却始终不肯离开主人的宠物狗。偌大的集合点里聚集着这么多人,却空茫茫的只有军官们劝诫的声音响着。
纵使听到自己会被再一次抛弃,他们也死寂的沉沉一片,恍若未闻的没有动弹,像是灵魂早已死亡。
但少年知道,他们还活着。
一直被劝的司长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抬起眼,张口道“好。”
话音落下,不等军官们松口气,他就紧跟着道“你们走,我留下。”
军官们豁然睁大眼,像尸体般的游民们也动了动脑袋,一个个的无声看过来。
泛着海腥味的集合点里,司长于狂风中腰背挺直的站着,语气坚定的重复道“你们追上前面的队伍,引导他们前往内陆。这里的民众由我来负责撤离,撤离失败的话,责任由我一人承担。”
军官咬牙,悲愤道“司长现在不是揽下责任的时候,如果撤离失败,你会死的”
司长俊秀的面容平静“我知道。”
军官们哽咽起来,还想再劝,司长便摇头道“你们来部队的第一天,我就告诉了你们一件事。那就是上官下达命令的时候,你们能做的就只有服从”
不容置疑的说完最后两个字,他目光一转,紧接着冷厉道“听到没有”
熟悉的命令使得军官们下意识站直身体,异口同声道“明白”
司长眉目一松,转身不再看他们。
等军官们擦干眼泪动身离开,司长看着眼前无数抬起来的脸沉默半晌,随即开口“想活下去的,就跟我一起走。”
人群嘈杂起来,过了一会,一道女声低低道“继续走就能活下去吗”
“我不知道。”司长神色平静“但我清楚,留在这就一定会死。”
人群恢复寂静。
安静不到两秒,细碎的声音突然四面八方的响起。
已经毫无希望一心等死的灾民们重新站起来,她们眼里泛起光,或抱紧怀中孩子,或搀扶颤颤巍巍的伴侣,各自点燃起心头的火苗,沉默的跟上为首带路的司长。
道路漫长,一群人像长龙般禹禹而行。
随着天色晦暗下来,汹涌怒号的海水一点点吞噬起长龙,被卷入海中的人就像是蚂蚁般弱小,顷刻间就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