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影29(2 / 2)

一旁的王叔道“小姐,我是东北地区的负责人王三,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东北。”

衡玉点头,“有些事出乎了我的意料,只好过来亲自坐镇。你先和我说说沈阳那边情况如何”

“不太理想。”王叔蹙眉,“有东北军从沈阳撤到我们锦州了。这些天里,学生一直在游行,不明白政府为什么不坚决抵抗,而是用什么暧昧的半抵抗半谈判。”

有军队撤了

衡玉轻轻蹙眉,这是一种很不好的信号,说明有军队出现溃败了。

“东大营的军队呢”

这是韩兴学将军领导的军队,季复礼现在就在里面。

“一直顶在前面,韩将军果然无愧猛将的称号啊”王叔忍不住赞了一句。

衡玉眉头没有放松。

东大营多数是新兵,她有些担忧季复礼此刻的处境。

车子往前行,在路过一条街道时,衡玉耳边隐约传来学生游行的呐喊声。

她扭头看向街道外面。

有很多人拖家带口出现在街道上,共同特征都是推着小推车,车上放着大堆行李,满脸风尘仆仆。

沈阳的百姓往锦州逃亡过来了。

车子从他们身边路过时,一个年轻妇人怀里的婴儿哇哇哭起来。

哭声沙哑。

而婴儿的母亲哄着怀里的孩子,动作机械,满脸麻木。

她身边还有两个六七岁大小的孩子,对于逃亡、对于小婴儿的哭声也是一脸麻木。

车子回到王叔给衡玉准备的别墅,里面已经请来一位大夫侯着。

大夫是锦州城公认的医术最出众的大夫。

他给衡玉把脉时,眉头一直紧蹙着没有松开过。

良久,他放下手,轻叹,“你身体亏空严重,本就是早夭之相,这些年细心调养是有所好转,但你也知晓根本经不起折腾。”

“坐火车劳累不算什么,休息几日就好,你最大的问题在于思虑太过,伤神太重。”

“你必须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不能再劳神劳力,否则别说是我了,大罗金仙转世也没用。”

衡玉脸上笑容温和,只是说“大夫开药吧。”

崔大夫的确是有真材实料,开的药方颇为不错,不过眼下,衡玉先是喝了一副安神的药就上楼休息了。

没过几天,又有一支军队从沈阳撤到锦州正是韩兴学的部队。

撤退的军队已经快要维持不住军队的队形。

士兵的衣服上满是尘土,脸上手上,所有外露的皮肤都是风沙和炮火的痕迹,举目望去,几乎没有人身上是不包着纱布的。

这些撤退的士兵已经是伤势较轻的,伤势重的士兵甚至没办法跟随军队撤退到锦州。

作为撤退的军队,每个士兵明明年纪都不大,但走在路上都是疲倦而麻木的低着头,根本没什么意识地跟紧前面的人,确保自己不掉队即可,整个军队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路旁的行人,附近的住户都在无声注视着他们。

季复礼在队伍最前列,他的右手臂做了包扎,现在没办法动。但他对这些沉闷的气氛极为敏锐,抬起自己的左臂就是用力一挥,“百姓们,前线还有军队在坚守”

“军队还没有放弃”

那些垂头丧气的士兵们纷纷抬头,互相对视,整个队伍终于脱离了长途跋涉后的死气沉沉。

“我们不会输的”

“对啊,怕什么,休息休息我们再给它杀回去啊”

“总不能让那狗日的东瀛人占领我家吧老子可不想背井离乡,更不想我爹我娘背井离乡”

士兵里逐渐冒出这样的声音。

季复礼依旧扯着嘶哑的嗓子,重复喊着“军队还没有放弃”

“我们不会输的”

前面的韩兴学扭过头,眼里多出几分笑意。

他的额头、右手臂,小腿都有包扎的痕迹,喘气的时候都觉得伤口在发疼,大半注意力都用在抵抗疼痛上,一时间没注意到军队的沉闷气氛。

没想到他这个学生注意到了。

他这个学生,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出色。

是位将帅之才。

“军队没有放弃”他以一位少将、党派元老的身份,举起自己的手,发出一声嘶吼。

“对,没有放弃”沿途的百姓中,有人扯着嗓子跟着嘶吼起来。

衡玉坐在茶馆二楼临窗的位置,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框,做书生打扮。

就算季复礼突然抬起头看到她,也很难立刻把她认出来。

她怀里有一台照相机,现在正在举着照相机,将街道下的场景拍摄下来。

镜头对准季复礼时,衡玉透过镜头,能隐约瞧见季复礼脸上悲愤而无畏的神情。

她快速按下按钮,捕捉到对方这一瞬间的神态。

军队逐渐离开这一条街道,衡玉把相机放下,托着腮吃起糕点,顺便听着隔壁桌柳余生和他友人的对话。

他的友人感慨一句,“韩将军回来了。”

柳余生感慨,“明日我就登门拜访,给韩将军做一期专访。后方的百姓都很关注前线的战事啊。”

韩兴学将军吗

衡玉还记得韩兴学的资料,他虽是果党元老,但素来亲近红党。

柳余生可是金陵的潜伏人员,会特意在这个时候赶来锦州,目的绝对不简单。

难道韩兴学将军也是红党的人

衡玉还想再继续观察下去,但沈阳那边的局势变得越发严峻。

撤退到锦州的军队也越来越多。

她思索之后,干脆去公共电话亭给柳余生的好友打了通电话。

电话接通,衡玉开门见山道“我要找柳余生先生。”

“你是谁”

“请你帮忙转告他,昨日我夜观星象,发现空中群星璀璨,尤其是北斗七星。”

对方沉默片刻,似乎是在做权衡,很快,他道“您稍等。”

一分钟后,接电话的人就变了,“我是柳余生,请问您是”

“摇光是我的老师。我长话短说,想问一问您,韩将军是红党人还是说你们正在争取他”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方才问道“我可以问一下您的用意吗”

“如果他是你们的人,他手里的军队将会为你们所用,我会露面帮助你们。我是老师手把手教导出来的。”

我教我自己,没毛病啊。

“他是。”

衡玉勾唇,“那么,明天早上在您朋友的报社一见。”

第二天早上八点,柳余生和友人一同来到报社。

柳余生也不知道那位“摇光的徒弟”会在具体哪个时辰到来,他来到报社后就一直默默坐在角落,整理自己要投递的新闻稿件。

大概是上午十点,一个握着照相机、头上戴着一顶扁平贝雷帽的少年走进报社,将自己昨天拍摄的照片递给报社审稿编辑。

审核需要一定时间,少年似乎是站得有些无聊,左右环视一圈,恰好与柳余生对视上。

“他”勾唇笑了下,嘴唇微动。

那是“摇光”二字的嘴型。

瞧见柳余生读出唇语了,少年唇畔的笑容更深。

“你这些照片拍得很好,我们都收下来了。”审稿编辑突然出声道。

“那太好了”少年惊喜道。

“你这个相机是自己买的吧,还挺专业,以后有什么优秀的照片记得再来我们报社投稿。”

“这是自然,我还想靠着这个赚点零花钱呢。”

因为少年是亲自登门,稿费就当场结算。

拿着稿费,少年脸上挂满笑容,开开心心离开报社,走到报社对面的一家面摊点了一碗面。

几分钟后,柳余生从报社里出来,一下就看到“他”了。

这个点面摊没什么人,柳余生在衡玉隔壁桌坐下,点了一碗面。

“柳先生好。”

这下,衡玉没伪装自己的声音,直接以原本的声音说话。

柳余生可以清晰而明白的听出来,这是个女声。

而且隐约有些耳熟

店家的面已经煮好,柳余生用筷子搅拌着苗条,就听到身后的人道:

“我们并不陌生,我是季衡玉。”

季衡玉

这名字有些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

柳余生下意识想要转头,最后关头是硬生生克制住自己扭头的冲动。

声音怎么会不耳熟,他在邓谦文家见过对方几次,又亲自去过对方家好几趟。

只是,只是

那个常出现在好友邓谦文家的气质温婉的姑娘,和摇光的徒弟,要把两种身份等同在一起,这对柳余生来说还真是有一定的难度。

“你”柳余生想开口,但一时之间又不知自己要从何说起。

他现在还处于震惊之中。

他在脑海里回想着少年的着装打扮,五官似乎是有些眼熟,但他乍一看,还真没法把人认出来。

“先生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再向先生打听一件事,季复礼可是你们党派的人”

柳余生勉强稳住心神,回答道:“不错。”

啧啧啧系统发出感慨,大哥和二哥这都是谍中谍啊。

对了,零零零,我想知道二哥的代号啊求满足

自己家的系统,这么些要求当然要满足了。

咳咳,毕竟她也挺好奇的。

衡玉接着问道:“他的代号是”

“玉衡。”

衡玉:“”

系统:“”

成吧,这下子北斗七星是真的集齐了。

“若是如此。”衡玉眉梢微扬,笑道,“先生以后就称呼我为北斗吧。”

身披马甲使人快乐。

“摇光”的徒弟叫“北斗”,包含的范围比“摇光”还大,虽然有点欺师灭祖之嫌,但是“摇光”宰相肚里能撑船,根本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衡玉对系统如此解释道。

系统:“”

不需要和它解释的,真不需要的。

这不就是变相在夸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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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玉没听出系统的心声,她接着对柳余生道:“在这锦州,我希望只有先生一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我是代表老师前来锦州的,老师将很多底牌都交到我手里,希望可以和先生达成一次愉快的合作。”

柳余生已经彻底恢复平静,“好。”

衡玉转过身,借着袖子的遮掩,将一封很厚的书信转递给柳余生。

借着她转身的时机,柳余生在细细打量她的五官。

果然,虽然做了伪装,但还是能从五官轮廓把人认出来。

大大方方任由柳余生打量,衡玉这才起身结账离开。

她如果要和柳余生好好合作,那么肯定少不了接触。

对方迟早会认出她来,倒不如一开始就坦荡承认自己的身份。

反正她只是摇光的徒弟北斗,又不是神秘而强大的摇光。

衡玉写给柳余生的信,用的字迹是第三种字迹。

既不是原身的字迹,也不是摇光的字迹。

反正季复礼绝对认不出来就是了。

当韩兴学看完信上的内容,他立马拍案叫好,“柳同志,这到底是哪位高人所写的计划这项计划一环扣着一环,现在只写到如何痛击东瀛赢下干脆利落的一战鼓舞士气,但只怕不止于此吧。”

柳余生点头,“的确,但接下来要如何安排,还得看将军在接下来的战役中能取得怎样的战果。”

韩兴学朗声而笑,“我的军队已经修整得差不多了,明天下午就会离开锦州重回沈阳,拿下一场干脆利落的胜利。”

说着,韩兴学把手上的信递给季复礼。

要完成这项计划,军队需要有一柄锋利无匹的尖刀。

韩兴学等季复礼看完信,方才笑问“我若要你成为这一柄尖刀,你可有信心完成任务”

季复礼抱拳,“老师说笑了,自然是有的。”

“会不会害怕深入敌营可是很危险的。”

季复礼脸上笑容顿时一敛。

他的眼前浮现出战场种种,那些上一刻还鲜活的战友,下一刻就被子弹或者炸弹击中,倒在地上哀嚎。

那些比他年纪还小的士兵,上一刻还在笑嘻嘻打闹,下一刻脸上的笑容彻底定格。

还有那些因战争流离失所的百姓

他看着韩兴学,微弯下腰,右手搭在左肩,以一种郑重而庄严,仿佛宣誓一般的语气道:

“但有所请,挫骨不辞。”

作者有话要说  理顺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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