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都会被骂，现在如果反抗，他岂不是功亏一篑？所以齐王的心态比朱襄所想的要好，他甚至还能和后胜一同骂那些不投降的人忤逆，是想害死他。</p>

太子政向朱襄抱怨，如果是他当秦王，他一定要弄死齐王，不让齐王恶心他。</p>

阿父真是厉害，为了伤害齐国的复国之心，能容忍这个恶心的家伙待在咸阳，污染咸阳的环境。</p>

太子政当然知道把亡国之君都安排在咸阳最好，但他就是不想和这群亡国之君待在同一张地图上。</p>

恶心！想吐！</p>

流放！统统流放！</p>

朱襄拍了拍太子政的背以当安慰。</p>

他怀疑，历史中的始皇帝会不会也与自家政儿一样，是个“性情中人”。</p>

大概率是。</p>

唉。</p>

子楚得知了太子政的想法，把太子政叫到跟前教育了许久。</p>

为王者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即使儿子你当了皇帝，成了天下至高无上的人，也要忍下许多事，不能为所欲为。</p>

治国如烹小鲜。必须翻动，否则会糊底；动必小心，否则会烂掉。</p>

明君许多行为看似大刀阔斧，实则是用斧头雕花，每一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p>

太子政垂着脑袋，听着阿父教训他不成熟。</p>

朱襄和蔺贽在一旁嗑瓜子。</p>

李牧没有跟着这两个无良的长辈一同看政儿笑话。政儿都快当父亲了，还是得给政儿些面子。</p>

子楚撑着病体给太子政过了一个很隆重的生辰。</p>

魏晋之前没有过生日的传统。从国君到民间都不过生日。</p>

子楚继位的时候，就已经把秦国的新年从十月改成了正月，并规定了除夕和新年放假两日。</p>

太子政是正月初二过生日，他让全国在正月初二也放假一天。秦国的新年假期增加到了三天。</p>

以前朱襄在自己家关起门来给太子政过生日就罢了，秦王子楚居然公开为太子庆生，这违背了礼制。</p>

但秦王子楚给所有官吏放了一日假，荀子找反对的人聊了聊，大部分反对最激烈的儒家弟子都不反对了。</p>

秦国的官吏都很累。</p>

国君带头，从上到下都是往死里卷。官吏几乎很少有休息的机会。</p>

现在新年好不容易多了一日假，总共三日的假期，比起原本只有两日的假期，官吏们休息之后还有精力走亲访友，甚至去稍远一点的地方踏青。</p>

官吏们都对秦王此举感恩戴德，你却反对，信不信同僚在你门上泼粪？</p>

何况秦王放假的理由是“众卿这几年辛苦了，新年多一天假，好好陪陪家人”，名义上和太子政过生日没关系。</p>

有的儒生非常清高，就算自己不放假也要坚持“礼”。</p>

然后这些儒生很快就因为拉肚子等各种原因没来得及上奏，遗憾地看着秦王子楚这个朝议全票通过。</p>

他们捶胸顿足。</p>

不过是一日假而已，他们居然被最信任的同门甚至亲朋好友背刺！</p>

背刺他们的人都背手望天。</p>

如果君有难，吾可与君同死。但这可是整整一日假啊！</p>

荀子说起此事，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p>

秦王子楚笑得前俯后仰，青黑的脸色都泛起了血色。</p>

“政儿啊，待你统一天下，休养生息之时，给百官多放几日假。”秦王子楚叮嘱，“他们都辛苦了。”</p>

太子政不同意。百废待兴，不给我干活，放什么假？</p>

但长辈轮番唠叨什么劳逸结合效率更高，他只能黑着脸同意。</p>

“不知道芈姬肚子里的孩子什么时候出生。”子楚咳了两声，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p>

人的意志力有极限啊。</p>

就在子楚快要放弃的时候，老天似乎也不想再给这位与“秦始皇”擦肩而过的秦王更多遗憾。</p>

芈姬终于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比政儿当初胖多了。</p>

因为太胖，所以把芈姬狠狠折腾了一番，看得守在产房里的雪姬提心吊胆。</p>

还好芈姬身体虽不好，也母子均安。</p>

太子政看着那个干嚎不掉眼泪的大胖小子，满脸嫌弃。</p>

子楚则对孙儿赞不绝口，说孙儿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孩子，比政儿还好看。</p>

朱襄：“不如政儿。”</p>

雪姬：“不如政儿。”</p>

太子政得意：“哼。”</p>

子楚选好了很多名字，思来想去都不满意。</p>

太子政原本以为，“扶苏”此世不会再叫扶苏了。</p>

朱襄却道：“不如就叫扶苏如何？《诗经》中的《山有扶苏》诗中，女子明明在等待那位男子，等男子来了之后却说自己等的是美男子，不是这个狂徒。正好符合政儿明明很喜欢这个孩子，却嫌弃他长得丑的别扭嘴硬。”</p>

子楚拍案叫绝：“好！就叫扶苏了！”</p>

太子政：“等等！”</p>

蔺贽道：“有道理，扶苏形容树木枝繁叶茂，寓意很好。”</p>

太子政：“但是……”</p>

雪姬忍着笑道：“很美的名字。”</p>

太子政：“舅母！”</p>

蔡泽安慰太子政：“扶苏这名字确实不错。为人父母，就盼着子嗣长成茂密的大树。”</p>

太子政当然知道“扶苏”二字的良好含义。他给长子取名为“扶苏”，就是取树木繁茂之意。</p>

但舅父这《山有扶苏》在鬼扯什么啊！</p>

长辈们纷纷同意，剥夺了太子政给儿子取名的权力。</p>

于是扶苏还是扶苏，精神好得迎风尿三丈，在太子政第一次抱他的时候就尿了太子政一身。</p>

太子政拎着臭烘烘的儿子，脸比儿子的尿还臭。</p>

雪姬笑着指导太子政如何给儿子把尿，并回忆起太子政小时候。</p>

朱襄一边笑，一边帮笑得差点喘不过气的秦王子楚拍背。</p>

蔺贽笑得最为猖狂。蔡泽拍着蔺贽的肩膀，笑着让蔺贽别笑太厉害。</p>

李牧干咳两声，扭过脸不让别人看到他的表情。</p>

因为秦王子楚和朱襄等人为王孙取名太过儿戏而脸黑的荀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p>

他不是嘲笑太子政，只是想到了有趣的事。</p>

又是闲散几日。</p>

当温暖的春晖投入窗扉，朱襄告诉子楚今年春耕也很顺利，应该是一个风调雨顺的丰收年。</p>

子楚微笑道：“我终于能安心了。”</p>

而后，他怀抱着咯咯直笑的胖孙子，在挚友和儿子的环绕下闭上了双眼。</p>

……</p>

公元前241年，秦王子楚十年二月，秦王子楚辞世。</p>

秦王子楚诏曰，秦国正是紧要关头，因此不办国丧，不允许国民为他守孝。</p>

几年奔波救荒，让秦王子楚在秦国腹地的仁名比秦仁文王更甚。连乡间老农听到秦王过世的消息后，都伏地痛哭不止。</p>

秦王政继位，次年改元。</p>

一个时代落幕。</p>

此后群星虽仍旧璀璨，却因烈阳当空，光辉灿烂，不见星月。</p>

“嬴政”的时代到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