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瘦削人影走过时,朱襄冷笑道:"君上还有偷听的癖好?这么闲,看来还是文书太少了。"</p>
子楚脸色一僵,然后理直气壮道:"我听闻韩相之子冒充秦相之子,被政儿关进了大牢,本来想亲自送他出来,以表示秦王的宽厚,谁知道看到堂堂秦国长平君在那欺负晚辈。"</p>
朱襄骂道:"宽厚?我看你就是听到这件事觉得很有趣,专门出来看乐子。"</p>
子楚摸了摸鼻子:"你知道还揭穿?"</p>
朱襄:"......"夏同这家伙当了秦王后,脸皮越来越厚......啊不,那家伙皮一直很厚!不然怎么可能隐姓埋名来我这个庶人这里当账房混吃混喝!</p>
"那你躲什么?"朱襄没好气道,和子楚并肩上马车。</p>
子楚见自己已经被朱襄发现,便吩咐马车夫直接往朱襄庄子去,不回宫。</p>
"我这不是见到你欺负晚辈,怕你尴尬?"子楚道,"堂堂长平君,啧啧。"</p>
被子楚这么一说,朱襄也有些尴尬。</p>
他梗着脖子道:"那张胜与我年岁差不多,怎能叫晚辈?"</p>
子楚斜瞥了朱襄一眼:"张良呢?也与你年岁差不多?"</p>
朱襄道:"张良比政儿小不了几岁,他乃是政儿关进大牢,是政儿欺负他,与我何干?"</p>
子楚讥笑:"谁当着父孝未过的小张良骂他亲父?你这不是欺负?"</p>
朱襄狡辩:"我可没有骂,实话实说叫骂?"</p>
子楚摆摆手:"实话实说,你又用实话实说当借口。你为何非要把张家隐秘心思揭穿,和他们所说的是真的?阳谋?"</p>
朱襄道:"昨日晚上想的阳谋,如何?"</p>
子楚赞扬道:"不错,挺毒辣。若非你舍不得韩非,让韩非回去振臂一呼然后失败,或许韩国气数败得更快。"</p>
朱襄摇头:"不,韩非就没有这效果了。韩非从未受韩王重用,韩国士人和庶民都不知道韩非是谁。张家父子二人给五代韩王当相国,韩国士人和庶民甚至只知有张相,不知如今在位是哪一位韩王。是以张家救韩失败,被韩王和韩国朝堂打为奸臣,韩国才会群情激奋。"</p>
子楚嘲讽道:"只知相国,不知韩王啊。"</p>
他看了朱襄一眼:"你小心些,秦民恐怕也要只知你长平君,不知道秦王了。"</p>
朱襄失笑:"怎么?谁在你耳边说我坏话?"</p>
子楚从马车座椅,写得非常有趣。"</p>
朱襄满脸无语。敢情这家伙不仅是出宫看小张良笑话,还是来看我笑话?</p>
"我在南秦时,每次做事必报秦王名号,南秦人无不称颂先王为仁君。"朱襄得意道,"我替君王刷名声,是专业的。等我回南秦,给你也吹一波。"</p>
子楚冷哼道:"不需要你吹,我自己会建立功业。"</p>
"那也得宣传,这也是安定民心的措施。"朱襄道,"你等着,我已经开始编了,编好了先给你看。"</p>
子楚道:"你还真编?别编得太离谱,什么大日入怀玄鸟入梦......"</p>
朱襄嫌弃道:"这种事已经骗不到人了。我编你在赵国时在墙壁上凿开小孔借邻居光,在夏日抓萤火虫当灯笼,环境再艰苦也手不释卷,常常读书读到吐血。出身算什么?哪个国君没有编个好出身,这种人设才会流传后世。"</p>
子楚:"......"</p>
他沉默了半晌,双手平端,给朱襄作揖:"服了,寡人服了,请长平君受寡人一拜。"</p>
朱襄矜持地扶起子楚:"不必不必......嗯,我记得我还是你老师?那你拜吧。"</p>
朱襄松手。</p>
子楚抄起拳头就是给朱襄一下。</p>
君臣在车里嘻嘻哈哈,怎么听都不像君臣。</p>
马夫使劲擦汗。他不想听秦王和长平君的大逆不道对话啊!求秦王和长平君小声点!</p>
不过朝堂上居然还有人诬告朱襄公?</p>
马车夫陷入沉思,决定把这件事说给邻里乡亲听。</p>
秦人虽然不议政,但私下说说没事。</p>
他们一定在家中暗暗诅咒那些诬陷朱襄公的奸臣!</p>
能给秦王当马夫的人,都是深受秦王信任的心腹。何况子楚就是要让马夫把这件事传出去。</p>
他知道有人打探他私下的消息。人多口杂,他即便在秦宫管理再严格,宗室世卿也有办法探得他的口风,所以不如自己往外放话。</p>
子楚本来被谗言气得够呛,当即把谗言装进箱子来找朱襄一起骂。谁知韩国使臣丢孩子,孩子还被政儿抓了。他特意先绕道来看乐子。</p>
这时子楚明白秦昭襄王和秦仁文王为何如此喜欢看乐子了。当王苦闷,急需乐子缓解心情。</p>
朱襄说要吃烤鸭,家中厨子早就把烤鸭挂上了。嬴小政等舅父回来片烤鸭,等到了抢食的君父,顿时脸色一垮。</p>
当子楚笑眯眯地将弹劾朱襄名声盖过秦王的文书交给嬴小政看时,嬴小政的脸色就垮得更厉害,顿时胃口没了。</p>
子楚哈哈大笑。</p>
朱襄提醒道:"虽然你和政儿都出孝期了,但你前不久不是生了场小病,御医说宜清淡吗?你喝鸭架汤吧,我给你多下些面条。"</p>
子楚笑声一滞。</p>
嬴小政张开嘴,用拉长的声调哈哈大笑,气得子楚抡着拳头要揍这个胆敢嘲笑君父的不孝子。</p>
荀子听到秦王来了,拄着拐杖慢悠悠前来拜见,就看见秦王和太子围着朱襄追打。</p>
荀子举起了拐杖:"成何体统!"</p>
这下轮到朱襄哈哈大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