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作倾听状。他暗暗心惊，朱襄公也在考虑这件事？</p>
朱襄语重心长道：“你之后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精力可能都会花在这件事上，但你也不要荒废学业，更不要荒废道德修养。你最大的问题是太重利益。我不是说重利益权势不对，只是利益权势如手中的沙粒，你握得越紧，沙粒流失得更快。”</p>
李斯背后生出一层冷汗。他有一种被朱襄看透的错觉。</p>
“越不重权势的人越能走向高位，就像是不怕死的人在战场上往往更容易活下去，我希望你能悟到这一点。”朱襄道，“除了儒家的书，你也可多读一读老庄的书。”</p>
李斯声音忍不住颤抖：“是，草民谨遵教导。”</p>
朱襄对韩非道：“我教导李斯的事，对你也一样。李斯太看重权势，你太看重韩王室。过犹不及，反遭其祸。希望你们二人都明白这一点。”</p>
李斯和韩非异口同声道：“是。”</p>
朱襄敲了敲桌子：“严肃的事就暂且说到这里。我想听你们说一说这些年的经历。对秦国、对学宫、对生活，你们有什么看法。随意聊。”</p>
朱襄对嬴小政道：“政儿，你起话题。”</p>
嬴小政点头。他知道，舅父这是让他练习从与人交谈中，观察一个人的内心。</p>
嬴小政想了想，以孩童的口吻，从咸阳学宫的功课先问起。</p>
……</p>
嬴小政与韩非、李斯相谈甚欢，谈到入夜。</p>
朱襄让李斯睡在韩非屋内，第二日再回咸阳学宫。</p>
他没有留下李斯，因为李斯在将对权势过分的渴望隐藏起来之前，不能与自己和政儿走得太近，否则会为自己和政儿招来麻烦。</p>
他只是给李斯提了一些意见，比如统一度量衡的时候别用不同的数字，统一用十进制即可。什么二十四铢为一两，十六两为一斤……算得麻烦死了。</p>
其他的，就由李斯自行发挥吧。</p>
秦始皇最重要的贡献，统一文字、车轨、度量衡、钱币的政策都是李斯提出，朱襄相信这个时空的李斯应该也能做好。</p>
比起秦始皇统一之后短短十年间做完这一切，现在从秦王柱开始，打下一块土地，就慢慢推行一点统一策略，民众应该更容易接受一些。</p>
统一文字、车轨、度量衡和钱币的事虽然非常重要，但朱襄不会任何重要的事都揽在自己手中。他现在有自己急需做的事——朱襄一边照顾范雎，一边写了如何对楚国发动贸易战的策略。</p>
他删删改改许多版本都不满意，头发都愁掉了好几根。直到范雎病愈时，朱襄还没把文书写好。</p>
一项国家大策不急于一时，秦国暂时也没有那么多粮食可卖，朱襄便放下笔，回到田地中统计农人秋收情况，给今年农业生产情况做总结，制定明年农业种植计划。</p>
这期间，朱襄好感度列表的平原君赵胜的头像变灰了。</p>
他对着赵国遥遥一拜，长叹一声。</p>
朱襄虽然不记得平原君在他前世历史中活了多少岁，但隐约记得平原君与秦昭襄王去世时间差不多。</p>
总归是比他今生的平原君活得长。</p>
这或许是虽然这个时空没有了邯郸之战，但赵国比另一个时空有邯郸之战的赵国更加衰落，让平原君更加忧心的缘故。</p>
朱襄知道自己、廉公、李牧离开赵国后，平原君病了很久，但在病中也担任着赵国相国之位，勤勤恳恳辅佐赵王。</p>
信陵君出逃赵国后，平原君似乎又病了。或许就是这场病，带走了平原君的性命。</p>
平原君现在在七国颇有贤名，是一个很好的相国。</p>
这在朱襄前世是没发生过的事。</p>
朱襄前世时空的平原君虽也当过相国，但在政事上并无贤良之名，只是一个广收宾客的慷慨贵公子。</p>
现在平原君自己也有贤名了。</p>
平原君与秦昭襄王一样，都未像蔺相如那样为朱襄留下临别赠礼。</p>
平原君与朱襄的好感度一如往昔，没有上升也没有下降；秦昭襄王上涨到了两颗心，送了朱襄优质小米，简直像是在玩梗。</p>
但两人都未向朱襄赠送礼物。</p>
朱襄猜测，可能是因为他们二人在离别时，心里最挂念的人不是自己的缘故吧。</p>
蔺公是想着他去世的，去世后都要入他的梦中来，问他过得好不好。</p>
这么一想，他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让长辈和友人挂念担心，离别时还对他念念不忘。他宁愿不要赠礼，也不希望自己让重视自己的人死前都操心。</p>
当然，最好是没有离别。</p>
朱襄正这么想时，好感度列表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字，直冲列表第一名。亮闪闪的五颗心好感度被系统加上了七彩烟花特效，差点把朱襄闪瞎眼。</p>
朱襄揉了揉眼睛，手指按在了虚空上。</p>
好感度列表上，即便是像素也显得温婉可亲的女性小人头像，露出了朱襄再熟悉不过的微笑。</p>
雪姬？！</p>
“舅父！舅父！”嬴小政像一阵小旋风一样冲了过来，直撞朱襄的腰子。</p>
他时隔多年，再次差点将自己舅父撞成腰椎间盘突出。</p>
“哎哟……政儿慢点，我的老腰！”朱襄扶着腰痛呼。</p>
“舅父！”嬴小政不管朱襄遭遇重创，一个原地起跳，挂在了朱襄身上，“舅母做出了一个超级厉害的纺车！棉和麻都能纺！舅父快去看看！超级厉害！”</p>
朱襄：“啊？！”</p>
有多厉害？青史留名的那种吗？</p>
朱襄瞟了一眼好感度列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