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安顿了顿,像是释然了一样,轻飘飘地瞥了眼甘宁的身后:“你们杀人的行径,在这乱世里是随处都会发生的事情,水贼不杀人,不过荒谬。”
“你说的是,”甘宁的紧张瞬间消散,他突然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漫不经心问:“如此荒谬,你应当是恨极,怎么没抓住这么多机会将我们兄弟一举端了?”
苦安给了他个白眼,“白教你了?”
“郡内的权贵觊觎来往的船商多久了?你们还能回馈给郡内的民众一些,换了他们,只会继续不断的欺压。”
“且不说我并无杀你们的心思,即便有也不会这样做,因为你们活着才更有价值。”
这形成平衡的微妙局势一旦被打破,巴郡就不得安宁了。
“并无杀我们的心思?为何?”
甘宁问的太过认真,应该是真的不理解。
“律法虽被视若无物,”苦安垂下眼帘,疲惫之下,就对自己过去所处的世界十分想念,“但我心中有自己的法,若这么做了,与那些滥杀的人又有何区别。”
“滥杀......”甘宁无法理解,他摇着头后退两步,觉得好笑,“所以我们不过是你眼中的滥杀之人?”
这样猝不及防地就直面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让苦安有些累,“许是吧,可你们在我眼中,又仅仅是滥杀之人吗?”
就打上一个这样的标签看人,太无礼了。
苦安摆摆手,转身离去了。
*
甘宁站在原地不知道想着些什么,黄璀垂头丧气地走到他身边,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嗫嚅着问:“小安郎君,是不是厌了我......”
黄璀没听清自己老大和小安郎君究竟说了,只是看二人面色都不大好,以为还在争执鲮鲤的事情。
“这事是我不对,但,但我不知道......”
“不在你。”
黄璀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
只见他的老大神色复杂朝他看来,语气不太好:“是我们。”
“可我是,真心把他当兄弟对待的。”
*
那之后,黄璀对苦安更加的小心翼翼起来,就连开玩笑都有些坑坑巴巴的。
真是没志气。黄璀暗骂自己,为什么这么介意小安郎君是如何看自己的?明明当初自己加入老大后被邻里侧目也并无波动。
是他推小安郎君下水的,小安郎君怨他恨他都是应该,但小安郎君对他和其他人却一视同仁,甚至还教他认字读书,强身健体。
黄璀不是第一次尝到愧疚的滋味,却是近几年来,得到的最难堪的一次愧疚。
都是他的错......
“阿璀?”
黄璀如梦惊醒般地跳起来,发现是苦安在叫他,后知后觉啊了一声,“小,小安郎君,什么事?”
“你近几日神情恍惚,”苦安递给他一片随手从空间摘的薄荷叶,神色淡淡,语气平和,“发生了何事?”
“我......”
黄璀接过薄荷叶,看苦安指指嘴巴,明白是要把这叶子含在嘴里,他照做了,薄荷的清爽在口中蔓延开来,配合着冬天的冷空气,让他迷糊的脑袋清醒不少。
“小安郎君,我......”
冷气充斥着整个口腔,不知怎么,他鼻子一酸,眼眶一热。
“对不住。”
“小安郎君。”
“对,对不住。”
这句迟来的道歉像开启了阀门,半大的小伙子眼泪啪嗒啪嗒落下。
哭的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