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和记当官的也没有这么摆谱的。”
“那个成方,麾下几万壮丁几千披甲,还不是天天背着手笑眯眯的在义州卫城里走动,见人就点头打招呼。”
“人家军官还替士兵打饭,兵开动了当官的才开始吃饭。”
“他娘的,人比人,气死人。”
和记倒没有弄什么官兵平等,阶级不管人的主观意愿如何都是客观存在的。别说旁人,叫张瀚和那些黄牙齿有口臭脚臭浑身汗臭的新兵挤一个帐篷,吃饭睡觉都在一处,张瀚自己本人肯定都不太愿意,当然也不能勉强别人。
但和记的官兵阶级也相当的不明显,主要和记还是一个公司,张瀚又向来不喜欢摆架子。同时大家都有公司的分红,无非是士兵少一些,军官多一些,就是这么一点区别。
退役之后,士兵一样能过的很舒服,很有尊严。
加上文化教育课程的推广,最普通的士兵也会活的相当有尊严,无形之中造成了相对要平等的多的关系。
而大明那边就是彻底的人身依附关系,虽然比女真人的奴隶关系完全不同,可毕竟也是等级分明,相当森严,一个小兵要跪着和千总说话,可是千总也要跪着和游击说话,而游击就得跪着和总兵说话,总兵就得跪着和巡抚说话,巡抚要跪着说话的就是朝中的权贵了,比如魏忠贤,比如顾秉谦,比如皇帝。
和记的内在关系更轻松,更平等一些。
大家都象是签了长约的伙计,不同的就是有人种地,有人行商,有人则替老板骑马打仗,打下的地盘获得的好处,张瀚这个老板拿最大头,底下的人也是人人有份。
无形之中,和记的内部氛围就要轻松许多,加上张瀚在组建团练之初的一些规矩也起到了良好的效果。于是在祖府内丁们的眼中,和记团练的氛围就令人相当的羡慕了。
“怎么回事?”程本直刚到帐篷里躺下,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长随替他揉捏着酸软的腿部和腰部的肌肉,听到外头的吵闹声响,无奈之下起身来看看,脸色当然就难看的很了。
内丁千总上前跪下,整条腿浸在泥地和雨水之中,千总仰着脸回话,顾不得雨水打在脸上,虽然相当的狼狈,不过还是十分的恭谨小意。
“回赞画大人,贵纲纪要我们升火煮饭烧水,可是这柴都湿透了,实在是没法儿……”
“哦,这么一丁点的小事也值得吵。”程本直一阵烦燥,白天辛苦也罢了,晚上连口热水和热饭也吃不上,这就叫他有些烦燥了。
几百人跟着,居然这么一点供给也不成,是真的办不到,还是没有心思敷衍他这个上差?
程本直的眼冷冷的瞟了祖可法一眼,如果这姓祖的真的敢这么怠慢,等回去之后,有的是办法慢慢料理他。
祖家的人才多的是,祖大寿,祖大乐等人还够格在自己跟前说上话,这个祖可法不过是内丁改姓出身,居然也敢和自己拿大?
这么一道眼神瞟过来,祖可法立刻醒悟,自己此前看热闹的心思实在要不得。
当下大步而行,军靴在草皮和雨地里趟着水,打湿了衣袍下摆,祖可法也是毫不在意的样子,走到那个千总面前,祖可法立刻斥道:“油布里不是带着有一些干草,晒干了的又防着水,你们用油布费力搭个帐篷,然后用干草引火,有多少火升不起来。”
内丁千总无奈,只得答应着,这边厢几个巡抚的亲随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个个冷着脸甩着闲话,把这些祖府内丁气了个半死。
他们平时也是细酒肥羊,上头也是拿他们当自家人来恩养,平时都是要给脸面的。
不是说改姓当了内丁就是奴才,事实上他们比一般的营兵和武将都要尊贵的多。
普通的内丁都得比的过一个百户总旗,内丁里的军官们,就算是外头的参将游击们见了,也是客客气气的拉手说几句亲热的话,谁成想这一次外差出下来,挨苦受累不说,还得受气!
“他娘的真是不想伺候这差事了。”
“谁比谁娇贵点?咱们祖家的家丁比谁差了?”
“没法儿,忍着吧,人家是巡抚军门身边的人,咱们家总爷都得看那姓程的眼色……”
七嘴八舌的低声抱怨着,好歹也是用祖可法的办法把火升了起来,内丁千总回过味来,又塞了一些银子给那些长随伴当,算是把对方给哄好了,双方约好了,回到宁远之后就找个酒楼,好好喝两盅,把这些不愉快的回忆,到时候一杯酒全抹了。
“真他娘的不是人干的差事……”把热水热食热毛巾把全送进程本直的帐篷,内丁千总感觉自己全身都是酸软的,这差事真不容易,比上阵搏杀还要难的多。
“明天会换人的……”祖可法也不太高兴,这么困难的局面大伙忍忍就算了,程本直还这么摆谱,可祖可法也知道,为着这一点小事不能得罪这程先生,不太值当。要是因为这一点小事和程本直起了争执,闹的不太愉快,回去之后怕是连祖大寿都饶不过自己。
好在军官有好多个,轮流换人,一人一天伺候差事,把程本直和巡抚行辕派过来的人都糊弄好了,也不会叫大伙儿的怨气积累到无可压制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