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敬亭微笑道:“将来如果有两千吨级,估计只能用京师号和南京号等名字来取了。”
常威道:“我华夏故都甚多。”
众人都是会意了然,大明是只有南北两京,但和记是替整个中国在开拓进取,何必抱残守缺,拘泥于大明两京?古往今来旧都几十个名字总是有的,和记要是能造出两千吨级的大船好几十艘,怕是张瀚睡着了都能笑醒。
“再下来是准备谈判。”四周欢声如潮,常威已经冷静下来,他道:“此事我当然不必直接出面,续文也忙,平之在去福建之前,先把谈判的事接掌下来,行军司调集人手给你帮忙,都选精兵强将,郑芝龙要是回来了,赶的上,就当副使。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把条约谈好,双方签字换约!”
孙敬亭在一旁听着,感觉常威的话若不是自己,换了一个普通的北方士子,怕是都不太能接受这样的说话方式,条约,换文,签字换约,什么时候常威对说这些话都是熟极而流的样子,而四周的人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
张续文闻言道:“还不能确定荷兰人一定会来求和谈判吧?”
孙敬亭也有些疑虑,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常威。
常威哈哈一笑,说道:“这不用怀疑,荷兰人最重实利,我们耽搁一天就是上万的损失,他们能好到哪里去?如果能打赢我们,彻底赢下这一局,损失迟早能弥补回来。现在赢不了了,僵持下去就是每天把银子往水里扔,他们也是公司啊,这边的主事人就象是我的地位,我要对军司交代,对文澜大兄有所交代,他们也要对国内的大股东交代。斗气能有什么意义?打仗是为了银子,打不赢就和,也是为了银子。银子才是最真实的,斗气毫无意义啊。”
尽管在和记多年,主掌政务多年,孙敬亭还是不能理解这样的逻辑思维方式。
这和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对待战争和仇恨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在一个点上,但孙敬亭知道常威说的对,这是商业上的逻辑,是商人的逻辑。
能吃下来,我就毫不犹豫的吃掉。吃下来有风险,有困难,我要算计一下是不是合算,合算就做,不合算就不做。
发生战争前是为了利益,战争中间是为了利益,打完了仗还是利益。
和记打输了荷兰人当然不会谈,因为更大的利益在以后,他们虽然一切为了利益,但不是那种目光短浅之辈,为了利益他们就会无视脸面,只要实利而不慕虚名。
这对中国人来说是一种完全新奇的思维方式……就算是中国商人,为了争名斗气而损失财货的事情也是太多了,在大明行商也要顾忌到自己的形象,赚了钱要回报乡里,做些善事,平时要给乡邻赊欠,甚至有的人赖帐不还,也不能用过于激烈的手段讨回,就算打官司,官员也不会明着支持商人,因为商人在大明就是奸狡无德的代名词,从秦汉到大明,商人是摆明了车马被看不起的群体,为什么,逐利就是原罪。
这就是荒诞之处,严重的脱离现实,人人都喜欢过的更好,但不喜欢把过的更好当成事业来追求的人群。
常威说的这种商人思维,在大明传扬开来,怕是要被当成异端给烧死。
“最多两到三天。”常威断言道:“荷兰人会点算清楚自己残存的实力,还有这一次的损失。然后他们会派人打着白旗来联络,和我们确定谈判的时间和地点。不会超过五天之数,然后我们就可以正式重开谈判。”
谈判的地点和人选,刚刚已经谈过了,常威就没有再提,只是脸上难免有掩不住的兴奋之色。
“是太兴奋了。”孙敬亭摇了摇头,心中开始真正抬高这一次的台湾之行。
……
大战过后,真是满目疮痍。
行军司的人足足忙碌了整夜,第二天白天调动了更多人手帮忙。
捞取沉船就用了过千人,所有的小船都派了出去,人手轮班上船,会潜水的有过百人,也是轮流下海。
不能老用一班人,没有保护的潜水危险极大,对人体也有伤害,虽然水深是三十米左右,也是人可以潜到的距离,但每次都会面临压强的变换,对人的身体伤害可是不小。
海边的采珠人,经常闭气过一分钟在几十米深的水底采珠,采上来的珍珠卖的十分昂贵,采珠人却是所得有限,壮年时就会患上潜水病,以后也活不了几年。
可是采珠的活计总还得有人干,能象眼前这样,把潜水的人分成好几班,以免身体过于受损。张续文今日也带着人在海边,潜水的人当中有不少是土人,还有一些土人部落的首领也在,加上大胜之余,张续文要带着土人首领看被俘的荷兰人和舰船,看海上的残迹,倒并不是要对这些土人耀武扬威,和记的武力在土人百倍之上,再蠢的土人首领心里也早就明白了,他带他们过来,关键之处还是在同仇敌忾这四个字上。
不仅是这半年多的时间,早在几年之前荷兰人就经常在台湾这边停靠,颜思齐和李旦的仓库里还帮荷兰人收过货物,荷兰船也常在笨港这边停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