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四道:“我看伯父大人对往北的商道不是很有信心?”
“这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张彦升笑道:“你的外家在青城商界还是有点号召力的,我说的不假吧?”
“是没错。”卢四道:“赵家在板升城算是有点身份地位,虽然赵家的老赵、荣判断失误,赵家的影响力下降不少,不过毕竟还是根深蒂固的大商家,现在赵家迁到尚义和兴和一带,也是有不少原本的汉商向他们家打听北上的事,我看他们虽然不敢说反对或是说这事成不了,但内心深处有些不敢相信……往漠北的道路,岂是容易修出来的?”
“当然不容易了。”张彦升道:“这些日子我们还看到民夫和辎兵在北上呢,听说往戈壁那一路最难,因为从赛音山达过后数百里地方都是草原,沙漠,戈壁等地形间杂,草原地方容易修路,到了戈壁和沙漠区域就得绕道,想一条直道一直向北是不可能的,一绕一弯,就要多费不少功夫呢。”
卢四脸上露出隐隐的忧虑之色,他当然知道青城商界都在迟疑犹豫,甚至暗中不相信能修好往漠北的道路,千年之下,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确实,汉唐之时在草原上有都护府,有羁縻州或屯田驻军的军州,但说修起道路连同各军州,甚至修起千里之长的驰道,这是汉唐盛时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而在眼前,和裕升却是宣布可以做到,甚至在短期内就做到了……汉商们的怀疑也是在情理之中,并不足怪。
“这些事是军政司军需司商务司那些大人们烦心,我们操这个心做什么。”张彦升没心没肺的道:“我们只管训练,打仗,只要我们一直打胜仗,天大的事不过是屁事。”
“你小子也学粗了。”卢四笑道:“不过说的还算有理。”
“近墨者黑嘛。”
“你小子欠揍不是?”
说笑声中,整个中队也聚集齐了。
天色晦暗,彤云密布,卢四眼看看天气,对将士们道:“赶路吧,本中队奉命调往龙骑兵独立一营,距离三百七十里,军令限定两天赶到,每天要走一百六十里,你们都他娘的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军士长!”
所有将士暴诺出声,哨骑架梁先行,前队于后,中队和后队按行军队列隔开,整个中队开始向北方行进。
张彦升看看卢四,颇为羡慕的道:“你训话就是这么干脆利落,还有点杀气,粗话也说的理直气壮的,我就学不来你这样的风格。”
卢四叹口气,说道:“你当我一直是这样的呢?以前我说话比你还胆怯,斯文说不上,当年我也没念过书,后来当了兵才开始识字,刚感觉自己有点斯文模样,结果就掉到枪骑兵团那贼窝里头去了。在那里,不大声说话人家当你哑巴,不会和人对骂人家就当你是废物,不敢打架人就当你怂包,你越是害怕,上赶着欺负你的人便是越多。打仗时也是这样,一个要比一个拼的凶,稍微落后点胆怯点,上上下下都挤兑,非将你挤的自己主动请调不可。我这人就是有些韧性,人家凶我便是也凶,人家敢冲我也敢冲,动手杀人也是慢慢儿敢下手……”
说到这,卢四眼中也有一点怅然之色,似乎是想起了当年之事。
“枪骑兵团啊。”张彦升目露羡慕之色,说道:“好想领教一下。”
“你有的是机会了。”卢四道:“这一次集训我已经听说了,训练主要就是军训司负责,以前军训司只负责训练新兵,这一下周指挥负责军训司,不仅要训练新兵,各团各营的训练军训司也会给予指导,并且持续负责,你想领教枪骑兵团式的训练,这一下要满足你了。”
卢四提起周耀时,不乏尊敬,但也不乏愤恨,甚至张彦升在他眼中看到了惶恐和害怕的神色……身为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军人,卢四几乎很少有这样显露情绪的时候,这叫张彦升感觉好奇,也有些轻微的害怕起来。
天空终于落雪了,北风呼啸,风力持续加强着,好在军人们都带着厚实的斗篷,军袄也是缝纫着厚实的棉花,而且这两年来大半的将士都一直在沙漠和草原区域停驻,原本也是北方人,对草原的寒气已经有所适应了,并无太多不适,就算有人受不得这般的苦楚,碍于军纪和卢四等军士的威严,也不会有人敢出声抱怨,更不敢有所懈怠。
“下雪好。”卢四准备在队伍前后巡行,最后对张彦升道:“准备煮雪而饮,卧雪而眠吧,苦日子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