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晧然借着平阳知府受贿一案,很是巧妙地达到“以点破面”的战略目标,从而能够大张旗鼓地清洗山西帮。
只是霍冀并没有选择能坐以侍毙,却是在平阳知府受贿上针锋相对。一旦林晧然能拿出证据还好,但亦是拿不出证据,林晧然亦要遭受山西方面的压力。
严嵩当年不顾晋商和徽商反对而整顿盐政,为了抗倭而向东南豪绅强征提编银,却是得罪了太多太多的利益群体。
不管在任何时代,一旦树敌过多,那么他离倒台已经不远了,而他隐隐看到这小子正朝着悬崖走去。
马森等官员感受到了霍冀的战意,不免担心地望向了林晧然。
林晧然已经感知自己成为全场的焦点,亦是不再继续沉默,而是望向霍冀淡淡地道:“原来你是山西人啊?本阁老为山西打跑鞑子,调各方兵马救援石州城,亦是在黄芦岭关成功阻止鞑子南下你的老家汾州!”说到这里,又是扬了扬自己受伤的手接着嘲讽地道:“本阁老粉碎白莲的阴谋,却是险些丧命!你若当真是山西人,本阁老回京已经数日,你都知道跑到槐树胡同,怎么不见你这个山西人到我府上慰问一句呢?”
他并没有跟霍冀纠缠于所谓的证据,却是逮着霍冀标谤的山西人身份一阵痛批,偏偏还显得句句在理。
在某种意义上,说林晧然是山西人的恩人还真不过份,毕竟确实是靠着他将鞑子打得抱头鼠窜,让山西避免一场浩劫。
这……
马森等官员不由得面面相觑,都知道林阁老擅于雄辩,现在看着林晧然轻松地将霍冀如此奚落,却是再次见识林晧然的恐怖,甚至有人怜悯地望向脸红如猪肝的霍冀。
霍冀感到自己的脸在燃烧般,只是事已至此,却是硬着头皮纠着问题不放地道:“我只想知道真相?”
“真相?一个小小的知府收了贿赂,你替他责问本阁老有何证据,要不要再向朝廷帮他请一块清廉匾啊?”林晧然面对霍冀的狡辩,却是继续进行嘲讽地道。
声音不大,却是充满着嘲讽,甚至透着几分荒唐的语气。
清廉匾?
郭朴和李春芳默默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发现林晧然确实比他们远要高明。
却是没有跟霍冀进行争辩或亮出证据,而是摆出一种高姿态,直接是以势压人。只是不得不说,这种反应更显高明。
终究而言,一个阁老的话在很多时候便等同于证据,质疑林晧然便是等同于挑战这位阁老的权威。
至于霍冀打着山西人的旗号跳出来替平阳知府辩解,这原本算是一个高明之举。只是他面对的是林晧然这个奇人,却是毫不招架之力,反倒是被林晧然借机奚落了一番。
“如果事事都要证据再去操办,天下的贪官污吏真要拍手称快了!”
“呵呵……却不知收了多少银子,竟然帮平阳知府那个贪官如此辩解!”
“林阁老为了你们山西打跑鞑子,一心替山西整顿吏治,你此举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
杨富田等人亦是不给霍冀留情面,当即便是纷纷进行奚落地道。
霍冀遭到林晧然的当面挖苦,又遭到周围官员的奚落,顿时是恨不得找一个地缝给钻进去。
原以为他这位兵部左侍郎可以跟林晧然打擂台,只是直到了这个时候才猛然发现:他跟林晧然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
霍冀虽然知道自己不是林晧然的对手,但还是咬着证据不放地道:“林阁老,你说平阳知府收受三万两白银,总不能口说无凭吧?”
“皇上,臣今已经向皇上汇明山西大捷,今虽有伤在身,臣亦愿望山西再行调查,以免霍侍郎以为臣诬蔑平阳知府收受贿赂之事!”林晧然面对着霍冀的不依不饶,却是向隆庆进行请命道。
“当真可笑!为了一个小小知府如何质疑当朝阁老!”
“若不是收受了那位知府的好处不成,如何替他说话?”
“皇上,不可如此寒功臣之心,臣愿前去山西揪出蛆虫!”
……
朱衡等官员亦是纷纷站了出来,汪柏亦是借机进行请命,却是谁都没有将关注点放在证据上,而是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兵部左侍郎霍冀。
隆庆看到大家都站在林晧然那一边,而且他心里亦不觉得林晧然会冤枉一个小小的知府,便是求助性地望向高拱道:“高师傅,你怎么看呢?”
殿中的官员纷纷将目光落在高拱身上,却不知高拱对林晧然刚刚的表露生嫌,亦是纷纷倾听着他的答案。
高拱迎着众人的目光,便是淡淡地说道:“林阁老为大明立下不世之功,为了皇上的差事亦是尽心尽力,皇上难道当真听信一个小人而质疑功臣吗?”
“高阁老,你说谁是小人!”霍冀听到高拱竟然直指自己是小人,当即气不打一处地质问道。
高拱对霍冀不愿意加入他的北党而介怀,此刻便是冷冷地道:“你如此阻挠调查,却是庇护于那个贪官知道,此举是因为你儿子已经涉案其中了吧?”
京城官员的消息亦是灵通,自然已经得知霍冀的二儿子被山西按察司扣押的事,这时亦是纷纷用怀疑的目光望向霍冀。
霍冀顿感大事不妙,却不想高拱直接抖出这个事情,当即忙着进行辩解地道:“我儿是冤枉的!”
“若是冤枉就避嫌,而不是质疑当朝阁老,亦不该庇护一个贪官知府,更不该打着山西人的旗号丢人现眼!”高拱的眼皮一翻,显得直接无视地回应道。
殿中的官员看着霍冀遭到两位阁老轮翻奚落,却是怜悯地望向这个脸蛋气成猪肝色的兵部左侍郎霍冀,当真是不自量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