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此次落选,那他们恐怕这辈子都跟盐商无缘,只能转行做其他生意。只是这天底下的买卖,又有哪个行业能够跟食盐生意相比的呢?
只是他们似乎是干着急了,大家都以为林晧然即刻开展“招商工作”,尽快将世袭盐商的名单上呈皇上,但林晧然却是忘记这个事情一般。
到了八月底,巡盐察院终于有了动静。
林晧然广派邀请函,将扬州城的盐商都请了过来。时间定在午后,很多盐商按时而至,令到巡盐察院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盐商群体早已经是山头林立,除了扬州城本地的盐商外,有着南直隶本地系的徽商,还有实力最为强劲的浙商和晋商。
扬州系的曹孟、徽商系的胡大勇和浙商系的许云安等人却是如沐春风般,相互间温和地见礼,然后一并走进了巡盐察院的大门。
陈伯仁和晋商系的范千山、杨大石等人却是垂头丧气,他们不仅面临着调查私盐的麻烦事,而且还明显感受到了一种排挤。
在各方都知晓纲盐法的时候,他们却是一无所知,还跟着林晧然一度唱着对台戏,令到他们对接下来的事情感到了悲观。
众商盐纷纷应邀前来,每个人走进大门之时,都会看到门口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一行字道:“溺爱恶子须自省,有财无德莫进来!”
众盐商看着这个牌子,却是神态各异。这已然是本次甄选世袭盐商的一个标准,将家风和德行已然是放到了首位,排除那些溺爱恶子和无德的盐商。
会面的地点安排在议事厅,这里排列着整整齐齐的两行椅子,而上首的座椅却是空着。
“见过钦差大人!”
曹孟等人看到林晧然出现,当即亦是纷纷起身施礼道。
林晧然现在不仅仅是地位崇高的钦差大人,且他掌握着令众人垂涎三尺的东西,令到在场的众人生起了一份敬畏之情。
林晧然身穿着三品绯红的官服,整个人显得官威十足,抬起手对着众人淡淡地道:“诸位,请坐!”
“钦差大人,您请!”
曹孟等人进行推让,待到林晧然的屁股坐下,他们这才纷纷坐到椅子上。出于那一份敬畏,很多盐商只坐了半个屁股。
林晧然抬头望着两边的盐商,先是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小口,这才开门见山地道:“本钦差今日找诸位过来,正是为了两淮推行纲盐法一事,朝廷希望本钦差将更详尽的世袭盐商名单和盐引价格等具表上奏!现如今,汝等对纲盐法有何不明,尽可在此询问,本钦差为汝等解答纲盐法的章程!”
虽然他在奏疏跟着朝廷解释得很清楚纲盐法,但对于这些扬州盐商而言,很多人其实还不甚清楚。当然,像曹孟、胡大勇和许云安等人早已经了然于胸。
曹孟等人显得整顿以闲地坐在旁边,默默地喝着滚烫的茶水。
话音刚落,一位小盐商便是进行询问道:“敢问钦差大人,若是此次不能入纲列商,是否将来便再无机会了?”
“若是没有人退出,便不会再有机会!”林晧然捏着茶盖子轻泼着茶水,显得斩钉截铁地道。
众人听到这个答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个颇有实力的盐商却是询问道:“敢问钦差大人,若是此次能够入纲列商,那么是否能够世代相承呢?”
“理论上是世代相承!只是国公的世袭勋位都要受到限制,你们若是触碰大明刑法或通过高价盐攫取民利,此世袭便会被朝廷剥夺!”林晧然轻呷一口茶水,显得一本正经地道。
众盐商听到这个答案,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亦是轻轻地点头。
正是这时,范千山突然高声地询问道:“敢问钦差大人,一旦两淮实行纲盐法,原先的旧引如何处置?还有历年的积引又当如何?”
此言一出,众盐商心知范千山是有备而来,但亦是纷纷好奇地望向了林晧然。
林晧然泼茶的动静不由得慢了一些,却是抬头望向了范千山。
大明的盐引法本不是什么坏事,特别开中法还解决了边军的粮食问题。只是这里却有着一个弊病,那就是朝廷盐法并不是钱货两清的模式,很多人拿着盐引到盐场却拿不到盐。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朝廷除了大量发行盐引,还将很多盐引直接赐给宗室勋贵,而灶户的生存状况日益堪忧,令到盐场的产盐无法应付朝廷的盐引数量。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私盐被不非之人从盐场运出来,以及合法的京官食盐等情况,致使大明的盐引出现了“超发”的现象。
在这种“缺口”之下,除了宗室勋贵能确保从盐场拿到足够的食盐外,其他大部盐商只能是依靠各自的关系或银两开道。
正统年间,有的商人自永乐年时就拿着盐引等候支盐,等了一年又一年,这盐引变成了传家宝,结果祖孙数代仍然没办法从盐场拿到食盐。
正是如此,大明的盐政出现了“滞引”的弊病,更是一个令到朝廷感到头疼的大问题。
不论是谁人执政,谁都希望过着舒心的好日子,而不愿意做一个补锅匠。
如同当年的大明宝钞一般,继任者面对朱棣的海量大明宝钞,却是单方面地希望全天下的百姓能够乖巧地使用大明宝钞,而不愿意为这些超量的宝钞进行回收买单,勒索腰带过“偿债”的日子。
现在大明的盐政同样面对着类似的问题,他们一方面很渴望大肆发行新引获取银两,却是不希望面对“积引”这个棘手的问题。
范千山看到林晧然不吱声,心里当即大为得意,便是进行询问道:“钦差大人,他们手里都是合法的盐引,你总不能让他们不能到盐场取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