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深知这里的纷争将起,亦是绕有兴致地望向了吴山,想看他如何跟严讷展开辩论。
吴山迎着嘉靖的目光,却是坚定地吐出三个字道:“臣附议!”
此言一出,令到周围的人当即一阵愕然,气氛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什么?他同意严讷的意见?”
黄锦等人当即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纷纷愕然地望向了吴山。
不说周围的宫人,哪怕是徐阶和嘉靖都是微微愕然,不明白吴山为何会做出这种选择,竟然支持于严讷而反对他的女婿。
吴山没有理会周围诧异的目光,而是十分坦诚地补充道:“回禀皇上,商人皆是唯利是图之辈!若是由他们垄断食盐市场,价格定然会水涨船高,届时将会致使百姓食高价盐,请皇上摒弃此等恶法!”
恶法,这是一个很严厉的指责,甚至会毁掉林晧然。
这……
黄锦当真是看呆了,如何都想不明白吴山不仅没有反对于严讷,反而跟严讷站到了同一战线反对他的女婿,却是疑惑地扭头望向嘉靖。
嘉靖深深地望了一眼吴山,已经将手上的贺表放下,突然认真地开口询问道:“吴女婿,这可是你女婿提出的盐法!”
“臣只看此盐法是否利国利民,从来不管亲与疏,请皇上明察摒弃此恶法!”吴山的身上透着刚正之气,显得正义凛然地道。
嘉靖的眉头微微拧起,却是默不作声,没有应和吴山的请求,转而将目光落向徐阶身上询问道:“徐阁老,你以为如何呢?”
黄锦扭头望向徐阶身上,心里暗叹一声,知道事情大局已定。
三票都支持废掉这个盐法,皇上定然会重视这三位重臣的意见,从而拒绝林晧然的奏请,不会采用这一种新的盐法。
徐阶面对众人的目光,对着嘉靖拱手道:“如果没有预防之策,臣亦以为此法确实不妥。不过若是能够预防此弊端,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盐法,亦是可以先行一试!”
这……
黄锦等人顿时又了一阵愕然,显得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徐阶。
本以为会大力支持林晧然的吴山,却是反对了新盐法;本以为会极力反对林晧然的徐阶,却是一反常态,竟然算是支持于林晧然的新盐法。
现如今,三票反对的情况没有出现,最大票已然倾向支持林晧然,致使变数骤然提升。
咦?
黄锦突然注意到嘉靖的脸色明显缓和不少,不由得暗暗地望向徐阶,发现这一位确实是一个极懂得判断形势的首辅。
只是这时,严讷站出来一本正经地道:“启禀皇上,纵使是预防盐商抬价,但将如此巨量的盐利那帮大盐商,令到盐商进而坐大,臣仍觉不妥,此有悖于重农抑商之策!”
重农抑商,这是大明的根本之策,确实是一个很有力的攻击道。
“臣附议,若是采用此种新盐法,必定会让到大部分盐利给那帮盐商,此非治国安邦之道!”吴山已然是跟严讷站到同一站线般,当即又是表达对严讷的支持道。
嘉靖的脸色突然一沉,显得充满寒意地询问道:“你们是这般报答于朕的吗?”
“臣惶恐!”严讷和吴山当即感受到了嘉靖的怒意,便是急忙一并跪下告罪道。
嘉靖眯起了眼睛,不再隐瞒自己的情绪,充满着告诫之意地道:“朕知道你们爱民,但朕更希望你们能够忠君!”
“臣有罪!”严讷和吴山心知触了龙鳞,又是进行告罪道。在往朝,爱民和忠君通常都是对等的,但在本朝却是相悖的。
嘉靖的目光从二人的身上收回,转而对黄锦吩咐道:“念吧!”
黄锦清了清嗓子,便是进行大声地念道:“盐商名曹孟、胡大勇、许云安、翁子荣、花子肃等上本具奏:朝廷实行纲盐法,他们共同承担每年至少两百万两的盐税!”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骤然失声。
林晧然抛出的盐法,最大的杀手锏在于他能够保证了朝廷的盐税收入,从区区六十万两一举跃升到了二百万两白银。
嘉靖一直最在意的其实是财政收入,所以他昔日同意了严氏父子提出的“禁银令”,而后支持严党整顿盐政,后来还推动了大明开海。
现如今,林晧然通过新盐法带来了每年从淮盐得到二百万两白银的保证,如何不让嘉靖心动和支持呢?
徐阶听到这番话,亦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敏锐地提前觉察到了嘉靖的情感倾向,故而转而支持起林晧然。只是听到林晧然已经联系到各方认领了二百万两盐税,心里还是暗暗感到了一阵失落,更是感觉到了长江后浪推前浪。
在不经意间,林晧然又是扳下一城,更是拉拢各方抛出了足够打动皇上的条件。对于林算子之名,他又有了新的一种认识。
恐怕早在南下之初,林晧然便已经谋算好一切,打算在两淮推行纳盐法。
嘉靖并没有理会严讷和吴山,而是望向徐阶询问道:“徐阁老,你以为此盐法可行乎?”
黄锦等人的目光当即落向了徐阶身上,新盐法的取舍已然是系于徐阶一身。出于对徐阶的了解,大家明白这头老狐狸不可能如此轻易认输,更不会让林晧然的盐法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