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心理却是明白,若朝廷真要整治边军弊病,这无疑算是一件好事。只是当下的出发点是要削减边军兵饷,不管是运用什么手段,削减的实则是边军的战斗力。
都说胡宗宪是一代军神,他却不以为然。若不是胡宗宪得到了严嵩的支持,大笔的军费和军资都拨给胡宗宪,胡宗宪哪有能力剿灭东南倭寇。
当下削减边军兵饷,别说是要收复河套,面对蒙古大军只能是守城自保了。
工部尚书雷礼眉头微微蹙起,当即反对道:“本官不曾在兵部任职,但今蒙古骑兵屡犯边境,每年洗劫掳掠边境百姓,咱们应当加大兵饷供应,焉有克扣之理!”
“既非行伍出身,便休想妄议兵军之事,省得贻笑大方!”藩恩当即便是针锋相对,然后侃侃而谈道:“朝廷每年拨付九边的兵饷是以百万计,然每年的防线犹如虚设,今有闻边军将领多行贪墨之举,更是克扣兵卒饷银或虚报兵丁骗取饷银,此等种种劣病不清之?太祖有言:吾养兵百万,不费民间一粒粟。今九边军士全懒朝廷,吸髓于民间,又岂能不纠之?”
声音并不大,但显得中气十足,而表情亦是配合得当,宛如大明铁骨铮铮的忠臣一般。
在说到最后之时,藩恩饱含深情地望向堂上,可惜他注定是要失望了,上面只有圣旨而不见嘉靖。
话音刚落,大理寺卿和左通政使连连点头附和道:“此话不错,咱们太祖创造了军屯自给自足,如何搞得朝廷每年还要花费上百万两兵饷拨付于九边,这兵饷确实要进行削减!”
雷礼的眉头微微地蹙了一下,但最终没有吭声。
却不是他认可了对方的观点,而是他突然明白这个朝堂已经姓徐不姓严,他这个严党余孽注定是要被清算的,他的观点注定不会被采纳。
且不说边军的情况如何,朝堂向边军拨付兵饷本就是惯例,这帮人为了达到克扣兵饷的目标,简直就是在这里胡说八道。
这军屯已经名存实亡,那些军屯早被勋贵和官绅占了去。昔日大太监刘瑾要重新整理军屯,结果被百官群起而攻讦,最终以谋逆处以凌迟。
现如今,藩恩竟然还敢提军屯自给自足,怎么不学学当初的刘瑾提议重新整理军屯,将那些被霸占的军屯还给军户呢?
只是雷礼心里非常清楚,这个朝堂早已经腐朽到根底,他根本叫不醒一群装睡的人,这帮大臣都是一心一意要牺牲九边的边防力量,以此讨好于皇上。
“你们打算如何整顿?”杨博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板着脸进行询问道。
很显然,他已经选择做出让步,毕竟严讷和藩恩在一定程度代表着徐阶的意志。
藩恩跟严讷交流了一下眼神,严讷微微一笑地道:“杨尚书,请大可放心!我只希望能够惩戒一些贪墨的将领,同时边军不可再频频调动,从而为朝廷节省一些钱粮,将所有的钱粮都用在刀刃上。”
咦?
吏部尚书郭朴却没想到徐党要清洗边军将领,出于对人事变动的敏感,当即若有所思地望向了杨博,甚至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
杨博的脸没有任何的表情,却是如同赌气般道:“漕运的河工银就开削过大,这个亦要省一省!”
话音刚落,严讷等人的目光刷刷地望向郭朴,毕竟新任的漕运总督是他的人。
“本官赞成!只是这屯粮数目不清,现今夏粮已经收割完毕,咱们是否应当清点了?”郭朴轻轻地点头,却是话锋一转道。
坐在首座的吴山默默地喝茶,听着这帮家伙各抒己见,刚刚都是一言不发的家伙,敢情都是有备而来。
只是他亦是明晓,若不是产生了争执,出现了利益冲突。谁都不会吭声,谁都不会轻易做出得罪于人的事情。
不得不承认,当下的朝堂中人都是想方设法守护自身的利益,早已经将大明的贫苦百姓早忘于脑后,亦忘记读书为官的初衷。
严讷等人仿佛都产生了默契般,对节省兵饷的事情产生了共识,主要是揪着边镇的军饷以及所暴露的将帅冒领和克扣军饷、频频调遣边军的弊端等问题。
慎调遣、牧马匹、清屯粮等提案获得通过,整个理财会议很快便进行尾声。
明明最简单有效的办法是劝谏皇上停止兴建清心殿,但谁都是只字不提。
事情无疑就这样敲定下来,然后将方案上呈于皇上,以换得皇上的欢心。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事情跟历史走向一致。面对大明的财政问题,朝臣以削弱边军力量为代价,满足嘉靖兴修清心殿的要求。
在面对朝廷财政危机之时,朝臣仍然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渡过难关,同时让大明王朝朝着深渊又迈进了一步。
正当大家以为结束,准备离开之时,一直不哼声的吴山却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这时大家才恍然大悟,吴山一边都静坐着,除了挑起话语后,几乎就没有说过话。
只是藩恩等人很是疑惑不解地望向吴山,此次问题已然解决,各方都已经做了利益妥协,且此次的解决方案堪称完美,吴山为何还要掺和进来。
吴山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却是端起茶盏从容不迫地询问道:“财政不仅在节流,还需开源,诸位以为如何?”
严讷等人面面相觑,这无疑是再清楚不过的道理,都是配合地点了点头,藩恩直接进行询问道:“吴尚书,你有生财之策?”
“不错!诸位可否听一听本官之言?”吴山喝了一口茶水,微笑地抬头望着准备起身离开的众人道。
严讷隐隐有些不安,而郭朴却预感到有事发生,所有人都安稳坐住,再一次将目光放在声誉甚佳的吴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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